阮歆媛为他的无赖笑出了声,却觉得他亲过的地方都像是发着热,没好气地戳了人一下,才道。
“你可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是到了地方了?我怎么看还是荒郊野岭?”
宋祁渊摇了摇头,弃舟而行,将阮歆媛从小船上扶下来,才打了个唿哨,一匹白马撒开蹄子奔过来了,在他面前停下,乖顺地低下头去蹭人掌心,宋祁渊喂了一块糖,利落地翻身上马,对阮歆媛伸出手去,默然微笑。
阮歆媛不吃他这一套,抱胸而立挑眉道。
“一匹马啊,不怕我把你踹下去?”
宋祁渊微微眯起桃花眼,才道.
“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当然是一匹马,你不会想用轻功赶路吧,上来。”
说完他也不等阮歆媛反应,从另一侧抽出马鞭来,伸手一抖一卷,已裹牢了人纤腰,一把将人拽上了马,阮歆媛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了人。
宋祁渊唇角露出一点非常得意的笑容,一拍马屁股往前疾驰而去。白马神骏非常,载着两个人也快得直如腾云驾雾一般,不多时就到了地方。宋祁渊接了阮歆媛下来,又拍了拍马头示意它去吃草,阮歆媛边跟着他走,边问他。
“你带我来北邙山作甚?”
说话间宋祁渊已在一处缓坡停下了,阮歆媛看坡上一片细碎的小紫花,生得颇为好看,隐隐约约可见两个墓碑。宋祁渊一直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到了跟前才微笑起来,示意她一起跪下,轻声道。
“这就是我父母的坟冢。”
阮歆媛吓了一跳,赶紧倒头先拜了三拜,这才起身细看,两块墓碑皆是无字,一黑一白并立在那里,安静之余,好像又有点落寞。
宋祁渊很细心地理了理坟头的一些杂草,又把一束整整齐齐的野花摆上去,这才轻轻地笑着出了声。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带你来见见我的爹娘。你生得很漂亮,我娘见了,一定会夸你好看,把她最喜欢的那个白玉笛子送给你。你又会武功,我爹也会很高兴的,也许会絮絮叨叨让你多管我,不要整天出去野。”
宋祁渊的话顿了一下,又拉住了阮歆媛的手,珍重道。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不孝子拜会双亲,这是我心宜的姑娘,希望你们……也会喜欢她,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宋祁渊话说得很郑重,又摸出一把线香来,取出火石一擦点了,认真拈香倒头叩拜,烟气袅袅缭绕,成一柱笔直的青白色,升上天去。阮歆媛依他模样行事,拜了三拜,火光在某个瞬间闪过了温暖的橙黄色,又安静地变成了灰,落到地里去,像烟和花一样轻。
紫白色的碎花随着风簌簌地响,宋祁渊拉着她起身,来到墓碑后的一间小竹屋,看上去十分简洁素净,但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宋祁渊取了布巾来,又去打了水来,细细地揩过每一件小东西,边擦边道。
“这件屋子里放的东西,都是我以前用的,我本该全烧了,这样才不留破绽,可这是我父母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不大舍得,就冒险留下了。”
他言语间将一个镂空金球丢了过去,阮歆媛伸手接住了,晃两下发出清脆响动来,不由笑道。
“这是蹴鞠?却也太小了些,还是裹金的,你个小败家子儿。”
宋祁渊微笑着摇了摇头,只道。
“若是一个三五岁的孩子,却已是够了。”
说话间他摸出一把小弓来,只小臂长,极精致漂亮,箭支搭上已飞射而出。
阮歆媛仰头做了个铁板桥姿势,翻身回望,一支箭头咬她齿间,她松口让箭掉下去,这才摇头道。
“原你小时候也是个皮的,这技术可是用来逮燕雀的?”
宋祁渊笑而不语,把金弓收在盒子里放好,又走过来把竹榻擦了一遍,这才示意人坐下。阮歆媛看见一只蛐蛐跳远了,呦一声借个长竹筒来,反手迅疾一扣,已捞得小东西进去了。
宋祁渊正埋头找柴火,他想先煮点茶,忙活半晌才踱步过来,阮歆媛捂着一只长竹筒,笑着眨了眨眼道。
“送给你的,你猜是什么?”
宋祁渊懒得猜,似笑非笑一扣人手腕,两人在床榻间交起手来,空间狭小得很,竹榻发出一声嘎吱声响后阮歆媛吓了一跳,动作一迟被宋祁渊攥住了脉门,竹筒翻滚着掉下去,一只黑蛐蛐叫两声,腿一蹬跑远了。
阮歆媛:……
她认认真真地拨开了宋祁渊的手,语气很凝重,脸色很严肃。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东西,”
宋祁渊摸不着头脑道。
“所以?”
阮歆媛踢了他一脚,把人从榻上踹下去宣布道。
“今天的午饭由你负责,作为你不让我在宫里吃一顿好的代价。”
宋祁渊很没办法,姿势轻盈翻下了竹榻,头也不回道。
“那边盒子里藏着一封信,你有空的话……看一看罢,我去河里给你捉鱼。”
阮歆媛嗯了一声,脱了绣鞋上榻,伸手够到那个精致而狭长的木盒子,取出一封有些发旧的信来。可以看出来已翻阅了许多遍,信纸都微微发黄,但保存得很好,映入眼帘的是一行秀丽的小楷。
“吾儿,见字如面,我今日留此书信一封,为娘知道自己无法见证你的成长,望你长大成人之后,拆封一见,可以一笑,便十分值得了。无论你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能否担负起这个国家,娘亲都希望你啊,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阮歆媛翻过了一页纸,不自觉露出柔和的微笑来,下一页继续道。
“你以后也会成亲,生子,成为别人的父亲。娘亲也不知道,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看得见,是很好的,如果看不见了,你给我烧一道信来,娘亲也会很开心。娘亲有一只玉镯子,和一枚雕凤血玉佩,便留给你未来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