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了满满一桌,阮梦舒这才笑道。
“这里不用你们布菜了,且下去呆着吧。”
她亲自动手斟了三杯石冻春,这才嫣然笑道。
“这次回来,我们可是为了阮大小姐呢。”
阮语嫣意态闲适,玉筷夹了一片薄薄的五香牛肉,蘸了酱才塞进嘴里,姿势十足优雅,只唇角一点鲜红酱料,血一样夺目。她眯起眼睛喝了一口酒道。
“如今京城的势头,娘亲可也知道了?那阮歆媛愈发要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去了,女官做的愈来愈大不说,皇上都时常召见于她,这才不过几年的功夫?竟连她那个将军的未婚夫也跟着太子回来了。”
阮梦舒舀着银勺吸一口翡翠豆腐,轻笑着接了话头。
“俗话说得好,妻以夫贵,这女人却是不得了,更何况她那个未婚夫也不是吃素的,边疆历练回来的人,我以前也是见过他的,那个眼神啊,多看几眼仿佛能吃人一般。她嘴上说的好听得很,跟我们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罢了,实际上呢,却拿捏住了我们的命脉,届时她要我们生,我们就得跪下来求她,若是要我们死,我们还不是得哭着逃跑,所以我和姐姐,商量了一点小小的对策。”
苏氏吃了一惊道。
“这话说的是不错,只是你们又有什么好办法?她素来是个精明的,心眼又小的很,若是让她脱了身,以后你们俩在夫家或可保得平安,我却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你们且详细说一说,若是可行,我自然是愿意让她永远翻不得身的。”
阮梦舒替她舀了一勺鱼汤,眼神示意阮语嫣一一道来。
阮语嫣清了清嗓子,这才道。
“我想着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失了清白,哪怕只是别人眼里明面上的,也足够让她喝上一壶了,那宋家公子也是个要脸皮的,还能情深若此非她不娶了?梦舒……妹妹是个懂些药理的,只需一点东西便可轻轻松松把事情做了,娘有什么可担心的?届时她自顾不暇,哪来的功夫找咱们的麻烦呢?”
苏氏酝酿半晌,自她执掌府中内务,什么阴私事情没做过,别说只是泼人脏水,便是当真取人性命,也是不在话下。她正要张嘴说些什么,侧边的屋子里却突然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阮语嫣惊咦了一声娘,掐指算算时日也不对劲,苏氏却已起身去了摇篮边上,将婴孩抱出来轻轻哄慰,动作熟练极了。阮梦舒转了转眸子,眼神盛着一点疑惑望过去。
苏氏顾及阮梦舒在场,并没有直接跟阮语嫣说实话,而是温和笑道。
“前些日子四姨娘怀了个孩子,你们可也是知晓的?只可惜偏她是个没福分的,都快临盆了还偏要出去赏花逗鱼,被一只黑猫冲撞了去,好好的生孩子,硬是弄成了血崩,孩子是生下来了,人却当场就去了,搞得小孩儿也怪虚的,我这几个月精心调养,才好了不少。”
她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来,仿佛手里的不是孩子,而是什么抢来的宝贝,又道。
“我看老四福薄,又怜他刚生下来就没了娘亲,所以求了老爷做主,直接就过在我名下了。明儿已是好久都未归来看我了,我养着这个孩子,心里也有些盼头。说起来也可笑得很,那四姨娘临死前也不知道对阮歆媛说过些什么,她竟把我当仇人,活像是我动了什么手脚一般,还冲到我屋子里来大喊大叫,跟老爷吵了一架才走。还放言若是我不好好照顾他,将来要上门拆屋,扒我的皮呢。哼……没轻没重的小丫头。”
阮梦舒听罢嫣然一笑,只捂着嘴不说话,阮语嫣却挑了挑眉,想起什么般看了一眼苏氏怀中的婴孩,将人拉过去低声道。
“娘,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
苏氏摇了摇头,只默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轻轻地笑了起来,阮语嫣想了一下,眼睛却是亮了起来,敏锐抓着重点道。
“你是说,她很在乎这个孩子?”
阮梦舒漱了漱口,将一口茶水吐出去,眼中已有了十足的成算和笑意。
“不是说我们的大小姐,对这个四姨娘的孩子却是在乎得很,若是可以,夫人把这个孩子借给我们用一用,放心,只需半日即可,我们保证这个孩子,不会受到半点伤害,可是阮歆媛……她走不了!”
苏氏沉吟良久才道。
“舒丫头这话说的,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最好的盼望也不过就是你们能平平安安,嫁个好郎君,既然绊脚石不得不除,我便也出一份力气,只是……你们不要搞出太大的动作来,上次四姨娘的事情,可是让老爷窝火了很久呢。都说是黑猫冲撞了,可没头没尾,算什么死法呢。”
阮梦舒到底有经验些,只笑道。
“这孩子之前哭了,想来也是饿了,夫人不必想这麽多,无论成不成事,人都会给你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她端起一碗杏仁牛奶,笑容温和又清淡,好像不是在商讨即将做出的恶行,而是喝一口汤水那么简单。
苏氏犹豫着松了手,终于让啼哭的婴孩落入了阮语嫣的怀里。阮梦舒抱着孩子喂了几勺牛奶,哭声才终于小了下来,逐至悄无声息了。两人抱着孩子,身后又跟了几个侍女,便趁着午后难得的阴凉天气,向阮歆媛的瞻霁楼行去。
阮歆媛正窝在小楼里午睡,这几天烦心事实在也是太多了,扰得她没有一刻清静的,眼下也起了黑眼圈,正需要好好地补一才行。屋子里点着袅袅的安神香,香味悠长平和极了,她睡得极舒服,四肢都舒展开来,只偶尔在梦中一踢腿,感觉自己在走什么满是花园的小径。惜茵来时,她翻了个身,险些把枕边一只镯子碰下去。
惜茵一时有笑,半跪下去轻轻推她道。
“小姐,您有人找,且醒一醒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