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我真是服了你了。”
宋祁渊并不在意她的话,反而笑道。“诸葛孔明空城退敌,岂非气定神闲,临城抚琴乎?”
阮歆媛抄起他手边残茶喝了,舔了舔水渍道。
“行了行了,你这个大尾巴狼,装什么诸葛武侯。我那不成器的老爹,如今病重得很,快给我像个妙招出来。我可不要还没嫁过来,父亲就先扑街到一塌糊涂。”
宋祁渊调侃她一句。
“我素来以为妹妹是神仙下凡,什么难题都解的,竟也有被拦住无可奈何的一天?”
他一收即放,搞得阮歆媛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没好气拧人耳朵,道。
“我见你,自然是要你带我去权真大师清修的地方。我一介女流,出入那里太过显眼,有你打掩护,我就直接闯进去找人了。你若是敢透漏半点,仔细我斩了你去。”
宋祁渊啧啧称奇,眼睛里无声地写满了你好凶这几个字,最后一笔落成,铺上镇纸等着晾干,就同阮歆媛一道出门去了。两人上了马车直奔寺里,天色有些微微的发暗,半路里飘起细细的雨来。宋祁渊算了一下时辰道。
“如今这雨不大不小,看起来也不是会停的模样,只是我们已经去了,还是早办早好。等会马车上不去的山路,又下了雨,恐怕会有些湿滑,也许要比平常走得慢些,搞不好要住在寺里一晚了。”
阮歆媛按着他的脉门输入一丝真气,闭着眼睛宁神静气探查人体内伤势,也没听得特别仔细,只囫囵听了个大概,含糊地应声道。
“成呗,谁还没住过庙呢,大师那儿好的很,我老念着那里的斋饭,看在你这几天乖乖养伤的份上,我允许你到时候跟我去后山偷野鸡,咱俩烤着吃,到时候把鸡毛烧了埋严实就行。”
宋祁渊一时哭笑不得,却没有甩开阮歆媛的手,只自己伸出空闲的手,剥了一块梨膏糖叼住,送过去给阮歆媛一口。阮歆媛很瞧不起他这种装模作样的揩油,直接张开贝齿一咬,干脆利落卷走了大半块,含含糊糊张嘴批评他。
“我跟你说,你这种作风要不得。还有这个糖实在是太硬了,你下次就不能换个什么橘子软糖之类的?你是老鼠吗吃个糖还带磨牙的。”
宋祁渊木然地嚼了一口嘴里的小半块,咯嘣一咬就碎了,全程不再说话,到了山脚下两人才吩咐家奴回去,取了两把大油纸伞就往幽静的小径上走去。竹林如海飒飒生风,竟然还有些许凉意,宋祁渊撑着一把八十四骨的紫竹伞,几乎把阮歆媛半身都拢进了自己的披风里,他的眼睛也被映入了一点翠色,温柔如水。
“我喜欢这条路,如果可以永远走不完就好了。”
“我也是。”
两人再也无话了,彼此搀扶着在湿滑的小径上慢慢行走,阮歆媛之前图凉快,穿的纱裙轻薄得很,一时之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正要运一口真气游走全身,宋祁渊的手伸了过来,扣紧人的腰身揽在怀里,终于到了山庙门口,他上前去敲门,一个小沙弥打开朱红大门迎接他们,合十行礼为他们引路,途中一言不发。阮歆媛不由奇道。
“大师知道我们会来?”
小沙弥举伞回首,容貌倒是很清秀,轻笑颔首道。
“师父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两位施主这边请。”
他边说边走,把两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厢房。小沙弥又行了一礼,默默退下了,阮歆媛伸手推门,便见一老僧坐定如钟,禅房里点着几只红蜡烛,比起外面的昏暗天色,实在又安全又温暖。权真大师闭目不看人,口中却出声道。
“老衲知道两位施主所为何事而来,只是天机不可泄露,还请女施主上座,与老衲手谈一局,若是赢了,老衲自会告诉你结果。”
阮歆媛摸不着头脑,却还知道些高人的规矩,先老老实实脱了鞋袜上榻去跪坐,刚才关门的小沙弥去而复返,端来一个大食盒。权真大师道。
“两位施主此来不易,先喝两碗热汤去去寒气,请落子。”
宋祁渊先喝了一口,觉得没问题了才端给阮歆媛,她正看棋局,漫不经心小小啜饮了一口,不由脱口而出道。
“好鲜的汤,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宋祁渊哭笑不得,权真大师看起来却像是毫不在意,落子道。
“横三纵十,施主请落子,这汤乃是最鲜的各种木耳蘑菇,竹笋豆芽,还放了一些草药。”
阮歆媛一看棋局刚开,没必要立刻死斗,沉吟片刻道。
“横九纵六,大师既然我们所谓何事而来,不妨听听症状?我父三日前便昏睡不醒,面有黑气。”
权真大师气定神闲,也舀了一碗汤来喝,却安静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继续平稳道。
“横七纵八,令尊可还有别的症状,不妨一一道来。”
阮歆媛不动声色布局,跟着他的话头道。
“横四纵九,他全身肌肤略有浮肿,体味辛辣,眼底生墨蓝血丝。”
权真大师咬了一口笋片吞下肚去,道。
“横八纵二,若老衲所料不错,当是西域已经失传的一味奇毒,岁岁老。”
阮歆媛一口饮尽了,示意宋祁渊来第二碗,道。
“横三纵五,那大师可有解救之法?”权真大师蓦然微笑,落下一子道。
“此毒无色无味,罕见非常,贵比黄金,若是不得方法救治,半月之内,气血两亡,衰老而死。”
阮歆媛吃了一惊,落子的手就停了下来,心中暗道:苏氏竟有这等奇药,必定不是她一人所为,指不准还有同谋,如此里应外合才好行事。她一家宅妇人,就算手段通天,也难以接触到这麽珍贵的毒药,倒是宫中更有可能。莫非是贤妃搭上了这条线?贤妃与三皇子交好,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只是她竟然这般心肠歹毒,为了从龙之功,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