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歆媛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把自己一条腿儿从榻边上收回被窝里,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第二天大雨终于停了,阮歆媛一觉睡到了天大亮,还是被停在树上的两只小鸟儿的叫声唤醒的。
按理来说日子逐渐近冬,鸟儿都该迁徙去更加温暖的地方,阮歆媛睡眼朦胧披着衣服起身,趿着软拖推开西窗一看,原是两只麻雀。最卑微平凡的东西,反而就越多。阮歆媛心里喟叹了一声,嘴里舌头灵活一卷,嘬出一个婉转的音调来,惹得来两只鸟儿叽叽喳喳闹了一会儿,飞进房间里那棵金钱树里。说起这树,还是萧越泽送来的。
初送来时分极细嫩,可是抽条长叶快得很,一夜间就能长上两三寸,简直是有些骇人了,萧越泽解释说这是一个特殊的变种,等长到一定大小,便会缓和下来了。除了不耐严寒之外,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送来的时候,还往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金币,险些把枝丫折了。阮歆媛坐在床榻边上,含笑看着两只小鸟儿,自己动手,捧起床头柜上的衣服换了。
今天她还有一点事,正应该去联系柳清歌,但也不必着急,他现在能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之后,回来陪阮梦舒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很有点举案齐眉的味道,搞得阮歆媛平时都绕路走,实在是受不了。她端着茶盏漱口的时候,想了一想,索性不吃早饭,直接去人家院子里蹭饭吃。柳清歌早就起来上朝去了,阮梦舒却是刚刚才醒,让阮歆媛等了一小会儿的功夫,这才姗姗地从屏风后面出来了。阮歆媛看她眉目温和慵懒,倒散去不少以往戾气。
阮梦舒把男婴抱在怀里,慢慢摇着臂弯哄他,阮歆媛凑得更近些一看,小孩儿皮肤白嫩极了,只有脸上浮着一团自然的小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小惊鸿头顶的毛有些稀稀拉拉的,堪堪能覆盖住一层头皮,但每一根看起来都非常的柔软。她不由笑道。
“这孩儿的面相,瞧着是个有福气的,既然睡着何必抱出来呢,不如等他自然醒来也就是了。”
阮梦舒面色温和,又摇着轻轻哄了一下,才笑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小魔星可不是个安分的,别看他这会儿闭着眼睛,其实每次睡过去,都不足几个时辰,醒来便要哭闹,扰得谁都不得安生,非得有人守着他才行。之前相公起来的时候,他便醒过一次了,我估摸着他睡不了多久了,等会便要闹起来,倒不如还是让我抱在怀里好处理些。”
阮歆媛轻轻咂舌了一瞬,不由暂时生出了一点绝不成亲生子的想法,阮梦舒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就洞穿了她的脑回路,弯眸笑道。
“姐姐想什么呢?我们女人最后的归宿,不就是嫁一个男人。更何况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其实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阮歆媛木然点了点头。
“我是挺高兴的,但孩子能他生就更好了,我也能赚钱养他。”
千里之外的某人狠狠打了个喷嚏,看着明朗天色很是纳闷。
柳清歌一路回来的时候,竟然还闷出了一点汗,阮梦舒问他怎么了,他在侍女的服侍下脱去外袍,这才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下属如此粗心,在洗马之后,马蹄铁里裹了一颗小石子,马儿怎么都不舒服,后来越奔越快,险些把我摔下去,幸好我下来之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能平平安安地回家。”
话语落罢,几人对了个眼神,突然都安静下来了。
阮梦舒挥退了侍女,三人把门一关,低声开始交谈。阮歆媛道。
“可是你最近又拿到了什么新线索?”
柳清歌安抚性地拍了拍阮梦舒的手背,慢慢道。
“这件事干系重大,我猜他一定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三月份的时候他买过一个新的大农庄,除了囤积粮食之外,也许还有部分的兵器也藏在那里。到底不是京都,绝不会有王府那样守卫森严。”
他沾了水,大致在桌上画了个条条框框的地图。阮歆媛费了点劲,把这个粗略的地图整进脑子里,变成立体的地形,一时沉默不语,只闭目沉思。阮梦舒正想说什么,怀里的孩子却突然醒了,阮歆媛蓦然睁眼,一双明眸灿若星火。她很有节奏地敲了敲那张桌子的边角,脸上显露出一个微笑来。
“山人自有办法,你赶紧喂奶吧,别让他哭了,那可真是魔音灌耳。”
柳清歌的脸上是那种跟傻父亲差不多的笑容,他低下头去逗了逗孩子,看婴儿的小拳头握紧了又松,感觉有一点奇异的蠢萌感,阮梦舒嫣然一笑。
比起阮歆媛有吃有喝有队友的好日子,宋祁渊就过得忙碌多了。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没觉得苦,唯一不妥的是旧伤要慢慢养,现实却总是不会给他那么多功夫的。老大夫并没有留在京城,跟在太子身边,而是随他去了北疆。宋祁渊曾经出于好奇,礼貌地问过原因。毕竟边关多战事,再怎么说也没有绝对的安全保障,何况京都是个安稳舒适的好地方。
老大夫摸着山羊胡子一笑,顿时有点乐了,伸出粗糙的手掌心抚摸他发旋,竟然让他觉得有点温暖。他慢慢道。
“老朽行医多年,早已将生死看淡,只要能多救些人,去哪里,用什么,吃多少,都是身外之物。多一些,少一点,都可以不计较。老朽以前年青的时候,还收过一个小徒弟,你也知道,我们济世行医的郎中,其实一年到头聚少离多,很多时候都奔波在各种病人的路途上。她便是这麽失踪的,此番我前去,也怀了一定的私心。”
老大夫说话不紧不慢,别有一股奇特的韵味,宋祁渊竟然很喜欢这个调调,点点头表示愿意继续听下去,他便又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