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右拐第三间的帐子里,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保重。”
阮歆媛跟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往前走。
萧皓轩如今身份比较尴尬,但萧越泽自诩做事进退有度,绝不会出什么漏子,面上也没有赶出什么把他拷在床上的事,只是不让他随意出军营。
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原本安静的军营,立马就变得人声鼎沸,有人大呼走水,阮歆媛来到萧皓轩的营帐中,萧皓轩咳了两声,看见来人,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阮歆媛,半晌才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点熟悉的痕迹来,起身道。
“你?”
阮歆媛没有跟他闲谈叙旧的功夫,摆了摆手道。
“如今情况紧急,太子殿下先跟我走吧。”
萧皓轩默不作声地思考了一会儿,也不跟她客气,只收拾了一点必要的东西,刚要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看环境,阮歆媛已率先走了出去,声音也是含着笑。
“没事儿,军师都豁出去给你铺路了,这会儿其他人都去救火,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萧皓轩吃了一惊道。
“什么,胡闹,他烧了哪里?”
阮歆媛观察着方向,声音就飘忽了一些。
“烧了粮仓啊,还要我来顶锅呢。你说这个人,也是挺不要脸的,不过他是真心要护着你,走吧。只要离开这里,以后山长水阔,还有的是翻盘的机会。”
她的声音随着寒风飘散在夜空里。便带了一点奇异的寂寥。萧皓轩跟着她的脚步走得飞快,顺利地脱逃了这曾经是他最牵挂的地方。天色微微发亮起来,视野中出现一座荒废的破庙。
另一方面,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共有三个粮仓,一个大粮仓,和两个小粮仓。这次军师狠了狠心,把大粮仓点了,里面还留了一成的粮食作为证据,要是当真空空荡荡的,又有点过于假了。
人人都忙着救火,后来火势也有意无意地向萧越泽的帐篷蔓延过去,萧越泽差点跳脚,吩咐士兵加紧灭火。他是新晋的太子,人人莫敢不从,忙得要断腿。
军师抹了一把自己的黑灰,叹了一口气,他把那些宝贵的军粮暂时存放在了一个不远处的山谷里,埋在了地下。以后若是他有什么需要,还可以挖。
其实存不了多久,不过他有预感,恐怕他自己也待不了多久喽。镇国公半夜的时候被烈火和人的喊叫声惊醒了,不由十分恼怒,鞋子穿了一只,掉了一只,跳着脚扒着木栏杆,怒不可遏道。
“出了什么事?吵成这样成何体统。”
旁边士兵吓得一哆嗦,直眉楞眼道。
“说是粮仓烧起来了。”
他话只出了半截,没把下句“您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休息”给噎断了。英亲王提着裤子,气急败坏从隔壁营帐钻出来。
“都要烧到本王这里来了,你们倒是赶紧的啊。人手不够,本王来凑。”
随即这二缺大愣子就三下五除二地系好了腰带,把头发一束就冲进了那边的火海,哗啦一桶凉水浇下去。
镇国公养尊处优多年,很久不见这麽纯种的沙雕,有点无语了,掩着老脸认为此事一定和萧越泽脱不开干系,回房去把自己衣服穿齐整了,才怒气冲冲地准备跟人理论。
另一边的萧越泽比他更暴躁,任一个人脾气再好,平时再会伪装,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劈头盖脸浇他一大瓢冷水,立刻变成冷到打哆嗦,心情都不会比他更愉快的。
萧越泽有脾气也发不出来,火势确实很快烧过来了。众将聚在一起讨论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镇国公脸色还没缓过来,一个小兵又滚了过来道。
“不,不好了,太……前太子萧皓轩不见了。”
大家对了个眼神,都感觉到了其中阴谋的意味。
且不管他们这边如何互相猜忌,阮歆媛却潇潇洒洒地进来了,又毫发无损地出去,还带走了一袋子军师的零嘴,可谓是可喜可贺。
至于心中最复杂的,却是萧皓轩。他昔日里说没有想法,那是假的,如今这相逢却不是他想要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尴不尬的,只是他确实需要离开军营,倒也不至于矫揉造作地拒绝,只是后续如何,他还需要好好想想。
他眼神幽远地看了一瞬暗色的天空,慢慢地往那座破庙里走。阮歆媛一夜没得好眠,眉眼间有些困顿,走到枯草堆之后就睡下了,等着再过一会儿,会有兄弟叫醒他。
在这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白煜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璃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地解释了一句道。
“白大夫,睡吧。这是外面的一个兄弟,小姐刚领回来的。”
白煜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另一只手却摸在了药箱上,把声音压得更低道。
“有没有受伤?我处理一下,很快的。”
璃月摇了摇头,又给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个男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了一下,又悄无声息地分开了,各自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
他们这儿过得艰苦,而一路都非常艰苦的阮明,却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一路非常慎重,绝不走官路,连客栈都少住。绕了不少远路,孤月阁的杀手们都撤回去了,他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活着。他花了比预计更多的功夫回到了京城。
待到随意找了一条小溪一看,他自己都惊呆了。水中的人胡子拉碴,瘦弱而惊恐,哪还有丞相之子的模样。
如今即将回到家中,绝不可功亏一篑,他心里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掏出最后一点碎银来,交了入城的费用,四下没有跟踪的人,他便越奔越快,终于迫不及待地敲了门。
管家有点老眼昏花了,花了半天功夫才认出阮明来。全府上下都知道大夫人心心念念地想着少爷,管家赶紧恭恭敬敬地把人迎进来,又吩咐小厮会和夫人汇报情况。
阮明几乎是被人搀扶着进了家门。苏氏终于听到了好消息,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涌了出来,用帕子一个劲地揩眼泪,上前几步扶住阮明的胳膊,才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