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就在这种艰苦又奇异的环境，相视一笑，像是这麽多日的陌生，都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国人最喜欢的，就是在饭桌上轻描淡写地聊聊天，古代虽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何况一无外人，二也不是什么正经场合。
萧皓轩吞了一口碎肉和花生，唏哩呼噜道：“自从你走了之后，前段时日还好，后来被镇国公识破，来城下叫嚣的人，一日比一日多。我挂了免战牌，但他们有一晚上，竟然趁夜偷袭。”
看萧皓轩如今好端端坐在这里，就知道那什么偷袭定然是没能成功，但面子还是要给的，宋祁渊道：“如何？”
萧皓轩呼噜完了一碗，大大方方又舀了一勺，才道：“当时你也离开有一段时日了，军营里不知何时混进了萧越泽的人，不停的煽动军心。
军心浮动得很，我把每个乱说话的人都抓起来打了一顿。后来抓住那个散步谣言之人，幸亏那一夜我十分警惕，早就料到有预谋，反而将了他们一军，提前在城墙上涂了滚油。”
“他们晚上攻城的时候，我就吩咐士兵点了，你是没有看过，多少人像是烧焦了一样，惨嚎着就掉下去了，那一战把萧越泽气得够呛，也是因此，在下一次战斗中，他要恶狠狠地连本带利讨回来。
我受了伤之后谨慎了很多，这才真的闭门不出，只整日修筑防御，确保他们一时半会的，决计是攻不进来的。”
萧皓轩叹了口气，又仔细看了看宋祁渊。
“兵家一道，自古以来没有常胜，也没有永败，只看谁能抓住先机，这样僵持下去，十年八年也不一定。”
宋祁渊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十年八年，他们哪有这麽好的耐心，必然是要尽快致我于死地，方能安心的，只是谁胜谁负，哪有这麽容易分出的。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辛苦。
你且看着，我一定会送一份大礼给他们。”
两人足足商讨到了后半夜，只商量出了一肚子坏水。阮歆媛看他们这兴奋劲儿，估计已经过了困乏的时辰。
人是铁饭是钢，其实一觉不睡也困得慌啊。阮歆媛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明天两个大老爷们死赖床的样儿了。
吩咐璃月把东西一收拾，两人先走了。待到走回自己的营帐，发现里面还点着蜡烛，有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眉眼也是波澜不惊的，透出一股从容的漂亮来。公孙岚方才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如今看了她一眼，却怯生生得生出一股寒意来。
阮歆媛觉得有些好笑，怪不得刚才闷声不响的，原来是搁这儿生事儿来了。男人的心，就是比女人的心粗，有些事根本看不出来，也想不到，就算想到了，只要不揭到明面儿上，有时候也会得过且过地敷衍过来。
公孙岚生得弱柳扶风，多少会让人对她有一种怜悯的心态。不过拿着这劲儿来跟她面前摆，那就是不识好歹，找死来了。
公孙岚使劲咬了咬唇，知道成败皆在此一举了，若是不能成功，这位看起来精明漂亮的主母，恐怕不会再给她哪怕多一丝儿的机会。
她怯生生开口道：“奴婢参见小姐，晚间的事儿，是奴婢冲撞了，思来想去不对，这便给您赔礼谢罪来了。”
阮歆媛笑了一声，用一根手指摇了摇表示否定，这才慢悠悠道：“你不是我买来的奴仆，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上下尊卑。二来晚间的事，是璃月疏忽了，我却要代她向你道歉，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我这里不需要任何人伺候。”
阮歆媛淡淡地补了最后一句，公孙岚却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跪得愈发卑微了，头颅整个埋下去，声音好不可怜道：“奴婢知道那时候行为莽撞，惹了主母厌弃，这便继续跪着，还望主母看在爷的份上，能饶奴婢一命。”
她这话说的含含糊糊，把自己的身段低低放下，活脱脱地惹人怜惜，阮歆媛皱了皱眉，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恶心。
敌不犯我，我不犯人，先礼后兵才是她的一贯原则。因此，尽管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阮歆媛还是先在木椅上坐了下来，虚虚扶了一把，眼看公孙岚执意不肯起来，也觉得挺逗，翘着二郎腿问道：“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别别扭扭，绵里藏针的？”
公孙岚低着头，又恭敬，声音又轻。
“奴婢已经是爷的人了，只是爷忙得很，一直没说什么，奴婢也就不敢多问多说。如今您回来了，奴婢想着，总应该禀报一声才是。”
阮歆媛吸了一口凉气，一时有点想踹她两脚。
阮歆媛吃惊倒没有多少，还是恶心居多。她表面上盘算，认为公孙岚是不可能算计到宋祁渊的，更不要说还是在他来找她之前。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多少英雄好汉，盖世豪杰，不照样栽倒在女人二字身上？所以情敌不可不防，还要严加防备才是。
身为一个女人的智慧，有时候在对付情敌上，简直可以无穷无尽，甚至排山倒海淹没一个男人。
因此她仅仅是矜持地挑动了一下眉梢，连腿都没有挪动半分，清清淡淡道：“我说了，我不计较，你非要犯贱自责，那我毫无办法。
剩下的事，不归我管，你要说，去跟祁渊说，搁我面前算怎么回事？我既不想听，也不能做主。”
说道这里她又皱了一下眉毛，几乎被恶心坏了，但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对情敌，时刻准备着扇她两耳光，如果她愿意把脸凑过来的话。
阮歆媛漫不经心地想了想，开始考虑明天早饭煮什么，顺便懊恼自己少煮了两根玉米。
公孙岚看她懊恼神色，还以为自己一席话起了效果，心中暗喜，却没有敢表现出来多少，只柔顺道：“爷是大将军，妾身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纵然以前有些身世背景，现在也不过是烟尘，随风散去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