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笑颜显然是真的认识曾蕴意,否则也不会与谢氏有这么多话好讲。
谢氏很有兴致,郑令意和曹姑姑也不好贸贸然打断。
她这直率的性子,有好处也有坏处。
她既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屑去做,谢氏的父母和夫君得有多么宠爱,才能让她从始至终的保留这样的性子。
说真的,郑令意倒是很羡慕。
今日一战,郑令意不算赢,鲁氏也不算输。
曹姑姑与郑令意一道走出安和居的时候,饶是曹姑姑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姑姑别气伤了身子。”郑令意劝慰道。
曹姑姑看着她这宠辱不惊的样子,也觉奇怪,“姐儿你就不恼吗?”
“如何不恼?可恼也无用。”郑令意竟还微笑了一下。
曹姑姑以为她是在强颜欢笑,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怒道:“姐儿放心,等国公爷回来,老奴定然一字不漏的说与他听。嫁到郑家都多少年了!胳膊肘竟然还往娘家拐!”
听曹姑姑这般道,便知郑国公并没有向她透露晓郑燕纤的丑事。
所以曹姑姑只以为鲁氏胳膊肘往外拐,却不知她是为了挽回与鲁府的关系。
郑国公在得知鲁氏今日的所作所为之后,果然震怒无比,为了惩戒鲁氏,削了她大半的掌事之权,让曹姑姑暂代,还曾放话说要把郑双双交换给蒋姨娘抚育。
蒋姨娘本是喜出望外,可过了好几日都不见郑国公再提此事,却听安和居传来消息,说鲁氏要把郑双双记在自己名下,从此名分上就是嫡出了。
蒋姨娘得知后,默默了一日,此后再不许郑令意两姐妹说郑双双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
“姨娘这是何必,反正只是名头上的嫡出,该知晓的还是会知晓。”
郑令意强看了一会子书,却还是丢开手去,这心烦气躁的,如何看得进去?
“姐儿不知,这想记在夫人名下,是多难的一件事。”巧罗叹道:“老夫人也曾想让鲁氏把二姐儿记在她名下,可鲁氏愣是装了半年的病,说二姐儿与她相克,不但如此,她还放出风去,说二姐儿八字不好,逼得老夫人放弃此事。”
见郑令意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巧罗又劝道:“名头上好些也是一份筹码,有些看重面子的人家,还是会介意的。”
“知道了,日后不说是亲妹就是了。”郑令意郁郁道。
她并不介意妹子记到了鲁氏名下,只是觉得郑双双在鲁氏身边长大,若再经由她着意挑唆,怕养不出什么好性子。
郑国公冷落了鲁氏近月余,平日里不是在外院便是去各位姨娘处宿着,虽偶尔也会来探望蒋姨娘,但是甚少留宿。
可到了天儿渐渐暖和了起来的时候,郑国公与鲁氏之间的关系又缓和了些许,听说昨个还留宿了安和居。
郑令意本是不解,只觉得郑国公行为反复好似小儿。
今个才从绿浓与俏朱的闲话中得了信儿,说是前些日子德容太后近来心绪不宁,特宣鲁氏进宫陪伴。
如此这般,郑国公才肯与鲁氏重修旧好,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出自一颗逐利之心。
想到鲁氏与德容太后是打小交好的关系,再想起鲁笑颜借由与曾蕴意的关系而刻意与谢氏亲近,郑令意这心里始终是有些不舒服。
鲁氏有意束缚庶女交际,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
郑令意算是在人前露脸比较多的了,可除了温湘芷外,平日里鲜少再有友人与她有书信往来。
卢茉白倒也是想与郑令意多些往来的,可她又担心自己露了痕迹,万一叫鲁氏觉察当初菊园一事是郑令意有意为之,那岂不是糟糕?
因着有诸多顾虑,也只有温湘芷这性子纯净之人才能大大方方的与郑令意往来。
郑令意也很珍惜与温湘芷之间的关系,往来书信皆妥帖收好。
“姐儿,温家姐儿让人给您带信了。”
郑令意正念着温湘芷呢,便听到绿浓带来了这个消息。
封口处的浆糊还很完整,温湘芷与郑令意书信往来了这么些年,鲁氏也有些懒得看了。
温湘芷所用的信纸是郑令意赠给她的,原只是微黄的一张信纸,郑令意别出心裁熨上了朵朵小干花。
温湘芷见了一次便赖上了她,郑令意每每回信的时候,都会顺便附上一张信纸赠她。信纸上的干花,还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
如此巧思,真让温湘芷对郑令意愈发喜爱。
“姐儿,温家姐儿说了些什么?”
见郑令意看着信时的面色愈发冷淡,且唇边挂着一抹嘲弄的笑,绿浓担忧且好奇的问。
“没什么,不过是湘芷信中随口提了一句,说是昨个太后娘娘举办春宴,夫人特带了鲁笑颜去,曾夫人也在。”
郑令意把信纸折起,从书桌下捧出一个小匣子来,将信纸细致的放了进去。
“郑国公为何视若无睹呢?”
绿浓急切的问,可急也无用,还不是只能在这动动嘴皮子。
“许是不知道吧。昨个的春宴是德容太后的私宴,所宴请之人不多。湘芷也是因为到了该嫁人的年岁,所以被她母亲带去在人前露脸的。”
郑令意倒没有贸贸然的怪郑国公不作为,反倒很理智的分析着,道:“这妇人间总有妇人的手腕人脉,爹爹于我的婚事上,其实已经出力颇多,若再插手,只怕传出去不好听。”
“什么好听不好听的,旁人嘴里的闲话都是一时的,国公爷就该一锤子把这婚事给敲定了,省得夫人满脑子的鬼主意,呀!”
绿浓满心是火气,如何能专心做事。
眼下这一分神,指尖顿叫针给深深扎了一下,登时冒出血珠子来。
“小心些!”郑令意赶紧道。
绿浓含着手指,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正如郑令意所料到的那般,郑国公的确不知这鲁氏私下带了鲁笑颜去与谢氏亲近一事。
不过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郑国公打了个弯,竟从王妃宋稚处知晓了这事。
他本想到安和居去兴师问罪,可一进门见鲁氏笑脸盈盈的迎上来,说德容太后给郑容礼寻了个体面矜贵的差事,做了她宫里的一个御前亲侍,后日就要上任了。
郑国公手上也有门路,如今权倾朝野的沈白焰待他也是彬彬有礼的。
可他好面子,既明白郑容礼不成器,也知道沈白焰那油盐不进的性子。
若是将郑容礼的前程交到沈白焰手里,不出三日,郑容礼的草包之名定会传遍朝野,叫沈白焰看轻,叫旁人看扁。
“哼,她宫里的御前亲侍有什么趣儿。”
郑国公虽有些不屑,可却将要质询鲁氏话搁到了一旁。
这宫里的御前带刀侍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非亲贵不能为之。
曾家的嫡长子曾锥从前也是从御前亲侍做起的,的的确确是个体面矜贵的差事,也适合郑容礼的年纪和阅历。
鲁氏窥着郑国公的神色,知道他其实是满意的,所以半玩笑的埋怨道:“国公爷可别这样说,如今虽只是德容太后宫中的亲侍,可总归殿前司掌管,日后再寻个由头调到皇上跟前,还怕没有建功立业的时候吗?”
这话倒也不错,皇帝跟前的御前亲侍很少有直接任命的,往往都是在宫中阅历深厚,或是皇帝的心腹之人。
可如今皇帝年纪尚幼,何谈心腹,所以御前亲侍大体分为两派,皇帝生母嘉安太后的人,还有就是摄政王沈白焰的人。
德容太后此举,也有渗沙子的意思。
郑国公正凝神想着此举的深意,忽然一激,对鲁氏道:“德容太后选了容礼,莫不是要充作摄政王一系的人吧?”
鲁氏没能跟上郑国公的思路,竟以为郑国公要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连忙道:“国公爷这是说什么呢?我与德容太后是多少年的关系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何必要顶着摄政王的名头呢?”
郑国公的脑袋叫她带的拐了弯,又见她这样护着功劳,心中有些不悦,皱眉道:“这事儿且放放,我问你,这般处心积虑的想叫你侄女抢了十五的亲事,到底想做什么!我给了鲁家两个女儿,也够了!”
鲁氏颇为受伤的倒退两步,道:“国公爷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我本不知道曾家夫人要去,碰巧遇上而已。”
郑国公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鲁氏哀怨道:“国公爷,你也知道十五嫁曾家,很是高攀了些。曾夫人就算没瞧上笑颜,也不见得瞧得上十五。”
“曾夫人看上鲁笑颜了?”郑国公大怒,道:“还不是你那日着意经营的结果!”
“国公爷也别太冤枉我了,笑颜与曾夫人的嫡女熟识,说起话来投机投趣儿,自然与曾夫人也投契。”
原先因这事儿,鲁氏曾叫郑国公打了一巴掌,所以不动声色的立得远了些。
她偏首拭了拭眼泪,细声细气的道:“庶出就是庶出,不论十五的心气儿如何高,性子如何了得,有些地方,她就是低人一等的呀。”
她这说辞今日却没能糊弄过郑国公,他狠狠的瞪着鲁氏,道:“若不是你鲁浆娘手腕了得,对庶女刻薄,有意打压,又岂会是今日的局面?”
鲁氏面色一变,正欲分辩,却听郑国公咬牙道:“双双既记在你名下了,吃穿用度,琴棋诗画,你皆给我比着嫡出的来!别想再给我养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