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吴罚还未归家,郑令意心里有些牵挂,但还是如常做她该做的事情,想着吴老将军吃药膳怕是有些吃腻味了,今日就装了一盅甜汤,遣人带着刀架去了南院。
吴老将军倒是喜欢这乌木刀架,不住在刀架上拍一拍,摸一摸。这刀架的木料坚硬而细腻,纹理明晰质感光洁,便是摆在那赏一赏也是好的。
“这刀架虽好,与我而言却不是必须的,还是拿到你院里去,给老三用吧。”吴老将军抚过刀架和缓的一个弧角,转身对郑令意道。
郑令意正在舀汤,澄澈的琥珀色糖水,碗底落了几粒殷红的枸杞和吸饱了水的龙眼干。
“可这是爹爹送给您的呀。”郑令意道,将甜汤递给吴老将军。
吴老将军接过甜汤,笑道:“那我就借花献佛了,刀架给了女婿,你爹也不会说什么。”
吴老将军院里的兵器多多,刀架一类自然也少不了,倒是吴罚没什么累积,刀剑是他自己描了样子,让集市上的铁匠铺里打的,也没个正经刀架。
郑令意想到这些,便也不再推辞,替吴罚收下了。
今日郑令意回了郑家吃席,错过了吴老将军请脉,便让人拿来脉案一瞧。
原先她都是直接听大夫讲解,倒是头一回在吴老将军跟前看脉案,吴老将军有些好奇的问:“你看得懂这脉案?”
郑令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说来倒有些卖弄,闺中时看了不少医术,又曾请教过一位医师,虽不懂的把脉看诊,但药理方子还是略懂一些的。公爹您的身子一直由这位大夫瞧着,我听得多了,又常与他商议药膳方子,瞧这脉案也还算是通透。”
吴老将军赞许的点点头,道:“旁的不说,近来夜里确实睡得香了些,这里头可有你的一分功劳。”
郑令意笑道:“此乃儿媳本分,不敢居功。”
她又陪着吴老将军说了会子话,这才告辞。
回静居的时候,恰见绿珠从庄子上赶回来,喜气洋洋的抱着一篮子满满的红鸡蛋。
前个,巧罗生了个男娃娃!
郑令意早就想去看望巧罗了,可巧罗让果儿带话,让郑令意不要来,庄子上这几日不大安生!
倒不是庄子里有什么,而是庄子外头的大路叫人连夜给挖的四处是坑,马车根本就走不了,石头跟邻家的庄户管事商量着,不管是谁干的,先带着人给填上了,也不耽误事儿。
可第二日起来仍旧一路的坑坑洼洼,田里的活计倒也不耽误,拿了锄头走路去田里就是了。只是马车进不来,蔬果也运不出去。
这大路连着好几户人家的庄子,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件事是针对谁家的,只能又填了路,夜里轮流派人巡逻,。
可做这事的人没揪出来,而且昨夜又下了雨,新填的坑又不实在,简直像个泥沼窝子,巧罗能让郑令意来了才怪。
绿珠今个去,也是远远地停了马车,张奇石领着几个人,一路用长板条给绿珠铺了一条小径,慢慢的引着她走进来的。
那一篮子的红皮鸡蛋郑令意留了几个,余下都给院里的人发了下去。
郑嫦嫦剥了两个吃了,吃的手指尖红彤彤的,又去抹绿浓的脸蛋,绿浓缩着肩头躲她,郑嫦嫦就探着身子追。
郑令意瞧着她俩在廊下笑闹,托腮微笑着。
绿珠不是只带了红鸡蛋回来,庄子上的新鲜蔬果也带了不少,直接从偏门进了小厨房。
郑令意手边正摆着一盘李子,果皮紫的发亮,一看就是极甜的,一口咬破皮肉,甘甜清冽的汁水顿时涌入口中,肉厚核小,吃起来真是痛快。。
郑嫦嫦和郑令意都有些克制不住,一连吃了两个才停下。
“这李子极好,有多少?”
郑令意本想伸手再拿一个,可又怕吃多了伤胃,李子捏着在手里,顺势就递给了绿浓,又塞了一个给绿珠。
“石头说,这庄子上的李子树虽多,但只有两棵老树的果子最好,可惜结的不多,挑来拣去,拢共就一小筐,但七八十个总是有的。再过上些几日,另一棵也可收了。”
绿珠其实在庄子上尝过两个李子,便悄悄将李子收了起来,并没有马上吃。
郑令意对绿浓道:“给南院和灵犀院送些去,再给院里的人赏些,该怎么赏,你心里有数。”
绿浓应诺,这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金妈妈和巧娘自然是要得几个的,余下的妈妈们就少些,每人一个尝尝滋味就是了,其他的人就不必给了,待天儿更热一些,庄子上的果子多了,再赏也就是了。
郑令意本来还想给米家送去一些,只是这李子不多,小模小样的送过去,不免叫人看笑话,还是等下一批收成多些,再送也不迟。
“姐姐,咱们晚上吃什么呀?”郑嫦嫦被几个李子勾出了食欲,眨巴着眼睛问郑令意。
冬妮瞧着郑嫦嫦在郑令意身边时所表现出来的娇气模样,平日里在郑家后宅里头,她可很少这样,总像是一直警觉无比的小兽,哪怕是睡觉的时候,耳朵也是竖的高高的。
郑令意看向绿珠,绿珠很有眼色的一福,道:“奴婢这就瞧瞧去。”
她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小厨房去,经过佩儿身边,顺手就将袖中的李子塞给了她。
只要是绿珠给的,佩儿看都没看仔细,就赶紧藏到自己怀里,望着绿珠的背影时,眼眸像是会闪光。
虽说吴罚不在静居,可毕竟内室是他们夫妻二人最私隐的居所,床褥就更不必说了。
郑嫦嫦虽然很想与姐姐一起黏糊在一块,但毕竟是个大姑娘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占据姐夫的床铺。
郑令意与她闲话到半夜还是意犹未尽,索性陪着郑嫦嫦一块,在客房里歇下了。
绿珠也留在客房里守夜,正屋门口难得空荡,守门的王婆子偶尔拎着灯笼逡巡一圈时,见屋檐下的灯笼熄了一盏,便去了竹竿子来挑,添了灯油,重新点燃一团光晕。
一个转身,却瞧见一个黑影子立在自己跟前,吓得王婆子差点没晕厥过去,幸而廊下明亮,她抬头见到了自家主子的脸,这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少,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吴罚回来的时候没有走吴家正门,直接就从墙头翻了进来,但到了静居门口时,因为怕惊着静居里的人,所以也是敲了门,让守门婆子给开的,只是王婆子方才侍弄灯笼太过专心,不曾觉察,这才吓了她一跳。
吴罚一脸的疲色,只点了点头就往屋里走去,王婆子想起郑令意此时不在正屋,赶忙道:“少爷,今日亲家小姐来了,夫人陪着睡在客房呢。”
吴罚脚步一顿,只道:“知道了,取些水和吃食来,简便些就好。”
王婆子也听不出他情绪如何,既然吴罚吩咐了,虽然不是她一贯的差事,但也赶紧去办了。
王婆子粗手粗脚惯了,也没意识到如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依旧是哗啦哗啦打水的声响。
水井边上是几间下人房,屋内芬娘正睡眼朦胧的坐在恭桶上,屋里朱玉鼾声如雷,日日如此,简直是一种酷刑折磨。
屋外传来阵阵打水的声响,芬娘觉得自己今夜是没有睡觉的福分了,便披了外衣出门察看。
“王妈妈?这大半夜的,您打水做什么?”芬娘在这些妈妈跟前,一贯是讨好的,拧上扣子就帮着提水了。
“哎,大半夜的少爷忽然回来了,正屋里什么人也没有,要水要吃食呢。”
王婆子此时疲累,芬娘一上来就说着好话又帮忙,她难免卸下了心房,如实相告。
芬娘心头顿时狂跳起来,暗想着,‘莫不是老天开了眼,给我的一个机会?’
她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尽量平静道:“烧水您还行,那吃食呢?眼下叫金妈妈起来,怕是也啰嗦,不如就让我做些简便送去,咱们少爷也不是什么吹毛求疵的人。”
王婆子稍稍犹豫,想着事急从权,就道:“那你麻利些,别叫少爷等急了。”
芬娘憋着笑意应了,送王婆子离开后,小跑着就去了厨房,见橱柜里有现成的小汤团,便下了一碗。
她卯足了劲要做出一碗美味勾人的汤团来,奈何不是什么善厨之人,又是白糖又是猪油的放了个足,见着还有糖桂花,便也浇了一勺。
她美滋滋的给端着汤团去了正屋,王婆子正捶着腰从屋子里出来,见芬娘一闷头往屋里去了,赶紧揪着她的衣袖道:“送了就出来,咱们不是能进屋伺候的人。”
芬娘假笑着应了,道:“妈妈去歇会吧,也是劳累了。”
王婆子以为她心里有数,揉着腰走了。
芬娘却一直停在原地,直到瞧不见王婆子的身影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往屋子里走去。
她一进屋,眼睛便不安分的转动着,内室的门没关严实,芬娘瞧见吴罚裸着上身正在擦拭,宽厚的肩膀,精瘦的腰身,看得芬娘面红心跳,春心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