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吓得一动不敢动,颤抖地说,“在哪里!?你没骗我吧!我、我要怎么做。”
沈知倦捡起一根木棍,慢慢地凑过来,林初夏能感受到他靠近时的气息,紧张到浑身僵硬。
他靠近后稳了一两秒,突然伸手用木棍挑起一个东西,林初夏下意识往那边看去,看到一条黑黄花纹蛇。
林初夏头皮发麻,尖叫一声,躲到沈知倦身后,连声催促,“你快拿远点,小心你的手,别被咬到,丢得远一点。”
那边吓得语无伦次,沈知倦倒是很淡定,甚至凑近仔细看了看。
“没毒,你别紧张,”沈知倦轻松地说,“还是一条小蛇,没有那么可怕。”
尖叫声吸引屋内两人的注意,沈妈妈和念笙走出来,关心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知倦说有一条蛇,念笙一点都不怕,甚至很开心地凑过来看。
沈妈妈也不怕,她笑着说,“这院子荒废太多年,有蛇不奇怪,我小时候上山割草经常遇到,不过基本上没毒,不用太担心。”
好吧,看来只有林初夏一人害怕。
念笙人小胆子大,一直盯着小蛇看,沈知倦看她喜欢,目光转了一圈,发现东屋墙根下面有一个大水缸,便将蛇放了进去,念笙就站在旁边看。
林初夏整个人都不好了,将镰刀还给沈知倦,自己去屋子里帮沈妈妈打扫卫生。
沈妈妈循着记忆,找到了水泵的开关,试了试,发现家里没电。
沈知倦搬来梯子,爬到门口电箱里查看,将总闸推了上去。
嗡地一声,刚才沈妈妈已经打开水泵开关,水流猝不及防地喷出来,溅了沈妈妈一身水。
“哎呦,吓死了!”沈妈妈赶紧走过去,将电闸关上后,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忍不住笑出声。
林初夏惊慌未定,看见沈妈妈的笑脸一愣,认识那么久,她从未见过沈妈妈像今日这般,笑得鲜活漂亮。
她在沈家,少言少语,穿着华丽端庄的衣服,小心谨慎,生怕出错,更像是一个摆件一个花瓶。
而在这个荒芜的小院里,她露出最轻松肆意的一面。
有了水之后,收拾起来更方便了。
院中的野草都被割干净,屋内的桌椅板凳搬出来,直接用水一冲,水汽夹杂着青草味扑面而来,盖过了尘土味,非常好闻。
十年前,沈妈妈回老家收拾房子,那时候没有考虑过回来住,屋内只有简单的家具,没有任何电器,更别说铺盖细软了。
路过县城时,他们买了一部分生活用品,将东西搬下来后,沈知倦和林初夏又回了一趟县城,去买床垫毛毯和窗帘等等。
这些事情出乎沈知倦的预料,没想到会这么辛苦麻烦。
他没来过母亲的老家,原先以为跟沈老爷子的老家一样,有亲友邻居照顾,老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将东西都塞到车里,两人坐回车上,沈知倦开口对林初夏说抱歉。
“说好让你来旅游放松,没想到还要辛苦做事,”沈知倦诚恳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回头我补偿你。”
“你说什么呢,我没那么娇气,”林初夏喝了两口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松了一口气说,“再说我不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阿姨来的,只要她开心,其余的事都不重要。”
沈知倦垂下眼睛,遮掩自己的情绪,轻声笑了笑,“那说句谢谢吧,谢谢你过来陪我妈妈。”
“停,你再说就惹人烦了,快回去吧,不知道家里收拾得怎么样了。”林初夏打开车窗,微风吹拂,一脸享受。
沈知倦瞥了她的一眼,心中无比安宁温柔。
再次回到老房小院,远远地看见门口多了几个人,看衣着打扮,像是隔壁的邻居。
因为靠近山脚,这边房子稀疏,只有几户人家,离得也不近。
都过去两三个小时,邻居们才发现,霍家老房子回来人了。
车子开过去,门口的老人们望过来,眼中都是好奇的目光。
林初夏下车,对老人们露出礼貌的微笑,沈妈妈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儿子和干女儿。”
林初夏愣住,差点没反应过来,干女儿是什么鬼。
很快,她理解了沈妈妈的良苦用心,说她的前儿媳妇不好听,邻居们一定会惊讶,说她是儿媳妇,沈妈妈肯定是怕她不高兴。
直接说是干女儿,省时省事,不说解释那么多废话。
邻居们笑着夸奖,说沈妈妈儿子一表人才,又高又帅,干女儿长得俊俏,仔细看还有点像呢。
林初夏憋笑,这都叫什么事啊。
邻居们没有久待,因为过去太多年了,沈妈妈很少回来,他们之间并不熟悉。
简单寒暄说完几句话后,邻居们一一告别离开。
林初夏倒是很诧异,这群邻居没有势利眼,她悄声跟沈知倦说起此事,“我以为,会有人热情地邀请我们吃饭,攀亲带故,拍沈总马屁呢。”
“你还别说,我也以为会这样,”沈知倦看了看门口,猜测原因,“可能这边的人都比较清高吧。”
他们拿着东西,去里面装窗帘,整理铺盖,随口跟沈妈妈聊起此事。
沈妈妈笑了笑,开口说,“他们不敢攀亲戚的,当初这附近的人,没少欺负我和我那个哑巴爷爷,现在敢过来打声招呼,看看我的脸色,已经是进步了,十年前我回来,根本没有人敢凑过来。”
林初夏跟沈知倦对视一眼,发现他也不知道这些往事。
沈知倦确实不知道,他只知道妈妈的父母早亡,已经没有了亲人,根本没听过哑巴爷爷的事。
沈妈妈铺好床单,抬起脸对装窗帘的两人说,“没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早放下了,今日只是顺嘴提起来,你们别跟着生气,只当听故事吧。”
收拾出两间卧室,一家人坐在堂屋准备晚餐。
高原小城的夜晚,无比凉爽舒适,这里没办法开火,幸好下午买回来一个电锅。
之前买了很多食物,洗洗涮涮后,随意煮起了火锅。
虽然简陋,但是温馨。
餐桌上,沈妈妈讲起了过去的事。
她是弃婴,大概五六个月,被人扔在了山里,霍家的哑巴爷爷上山割草,发现她后,抱回家收养,那时候正是春天,山脚开满海棠花,哑巴爷爷给她起名叫霍小棠。
哑巴爷爷没本事,靠着养猪和种地生活,周围的人都看不起他,知道他收养一个女孩后,都骂他傻,说孩子一定有病,养什么养,劝他赶紧把孩子扔了,少招惹是非。八壹中文網
哑巴爷爷知道自己养不起,本来想把孩子送出去,只是没人愿意收,只能自己勉强养着,用稀粥将婴儿养大。
苦日子熬过去,霍小棠渐渐长大,她不仅没有病,而且长得漂亮可爱,聪明懂事,跟着哑巴爷爷快乐地生活。
三四岁的时候,隔壁县一家人动了歪心思,想把霍小棠抢走。
真的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冲进哑巴爷爷家里抢,哑巴爷爷拼命护着她,霍小棠大哭大闹,周围邻居发现了,没人过来帮忙。
哑巴爷爷拼命护着孩子,头被打破了都不松手,那家人一看他这么难缠,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件事之后,对霍小棠动心思的人越来越多,想花钱把她买走当童养媳,劝哑巴爷爷别耽误孩子好日子等等。
甚至还报警了,说哑巴爷爷拐卖儿童,想把霍小棠送到福利院,想要的人再去领养。
没想到报警后,这对爷孙因祸得福,霍小棠不愿意走,警察没有勉强,都这么多年了,收养已成事实,警察直接给霍小棠办理了户口。
霍小棠有了户口,随大流去上学,磕磕绊绊地长大。
她从来不跟附近的小伙伴玩,因为哑巴爷爷说了,他们不安好心,会把她抓走关起来。
因为不合群,长得又漂亮,霍小棠在欺负和孤立中长大,不过她天性乐观,没人跟她玩,她更加自在,很有安全感。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沈妈妈讲起往事,唏嘘不已。
林初夏心情复杂,没想到沈妈妈会是如此悲惨的出身。
她侧眸瞄了一眼沈知倦,他低着头,灯光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阴影,像极了泪痕。
沈知倦非常难受,他曾经怨恨过母亲,他小时候被沈晚稚欺负时,沈妈妈从来不敢反击。
现在他特别后悔,跟母亲相比,他的童年吃喝不愁,金尊玉贵,根本没有怨恨的资格。
真想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沈知倦情绪汹涌的时刻,忽然林初夏握住他的手,非常用力,给了他莫大的安慰。
沈知倦侧眸与她对视一眼,林初夏眼神坚定而温柔,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不能失态,不能让妈妈担心。
沈知倦深呼吸,看向母亲,为她盛了一碗煮好的粗面。
沈妈妈接过来,止住了话头,给念笙夹了一筷子豆皮,嘱咐她多吃一点。
晚餐结束后,沈知倦借口洗碗,站到外面水池处发呆。
林初夏拿着剩余的碗筷过来,小心翼翼地碰碰他,关心地问,“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