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相李林甫心存私意,认为蕃将没有文才,无论皇帝如何加以重用都无法担当宰相之职,也就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权势。因此他向玄宗上奏,请求重用蕃将。玄宗以平服四夷自许,立即同意,对安禄山屡屡晋升,最后他一人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拥有全国兵力的37%。
在玄宗以前,朝廷虽用蕃将,却不忘时刻以儒臣相牵制,并且随时调防,不给将领在一个地方掌兵过久的可能。然而由于李林甫忌惮儒臣,从此安禄山等人便越来越没有了约束。他竟然在同一个地方掌兵十四年之久,将国家重镇整顿成了只听命于他的私人武装。
天宝以后,安禄山多次入京晋见玄宗。为了讨好皇帝,他先是藐视太子,说“只知有陛下,不知有太子”,随后又先向玄宗身边的杨贵妃行礼。玄宗奇怪地问他为什么不先向皇帝行礼?安禄山竟答:“臣是蕃人,蕃人先母而后父。”话一出口,玄宗大悦,不但不生气,反而命杨家自杨銛以下都与安禄山以兄妹相称。
善于察颜观色的安禄山明白杨贵妃在玄宗心中的份量,又主动要求做了小自己十八岁的贵妃养子。从此更在玄宗心里身价倍增。
然而安禄山与杨家的“蜜月期”,却在杨国忠为相之后宣告终结。也许是因为安禄山看不起自己,也许是因为两人同为宠臣争夺权力,更也许是因为确实察觉了安禄山的谋反之意,或者三者兼有,总之,杨国忠想方设法地想要将安禄山置于死地。
玄宗曾经想要让安禄山担任宰相之职,杨国忠阻止道:“禄山不识文字,命之为相,恐四夷轻于唐。”轻轻地便将安禄山晋升之阶堵死。
然而杨国忠想要安禄山的性命,却是难以完成的任务。他虽然屡次上奏,说安禄山谋反。玄宗都不肯相信,杨贵妃也被安禄山的珍宝所迷惑,对堂兄的话置若罔闻。到后来,玄宗甚至下令。凡是上言安禄山谋反者,一律送往安禄山处处治。
天宝十四年正月,安禄山上书朝廷,提出要将手下的汉将一律改成蕃将。这次玄宗终于有些起疑,决定采纳杨国忠的话对安禄山加以防范。并派近侍辅璆琳去范阳察看情形。然而不知天高地厚的璆琳收了安禄山的贿赂,返回之后竟对玄宗大讲安禄山忠君为国的好话。这不但使唐王朝失去了最后一个大好机会,也使得杨国忠再一次在玄宗那里丢尽了面子。
恼羞成怒的杨国忠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激怒安禄山,逼他造反,让玄宗明白自己所言非虚。——他逮捕了安禄山在长安的门客,搜求安禄山的罪证。得知消息的安禄山一面加紧谋反的步伐,一面称病不出。
六月,仍然蒙在鼓里的玄宗为安禄山长子安庆宗与荣义郡主举办婚礼,召安禄山赴京。心里有鬼的安禄山哪里敢来!
七月,安禄山向玄宗上表。说是要献骏马三千匹入朝。河南尹达奚珣心生疑虑,玄宗也终于觉得事有蹊跷,下诏安禄山,要他待冬天再献马,而且不必自备“马夫”。不久,辅璆琳受贿事被玄宗处死。得知消息的安禄山遂于十一月伪造诏书,说自己奉旨讨杨国忠,并布檄文声讨杨国忠祸国,随即亲自领兵十五万(号二十万),于九日正式叛乱。
安禄山兵变的消息传来之时。玄宗正和杨贵妃在骊山温泉宫避寒,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粗粗笨笨的“胡儿”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消息终于被确定后,玄宗不禁大怒,他决定任命太子监国。自己亲自率军讨伐安禄山。随后他将这个打算说给身边的杨国忠和杨贵妃听。杨贵妃不懂国事,象往常那样表示赞同。然而杨国忠听了却大惧,当场虽不敢出声,下来却对几位国夫人姐妹说:“我等死在旦夕。今东宫监国,当与娘子等并命矣。”随后他让几位国夫人去向杨贵妃详谈,杨贵妃终于明白族人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与姐妹们抱头痛哭之后,她做出了此生最后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将在不久后夺去她的性命):请求玄宗放弃“禅位”的念头。为此,杨贵妃向玄宗苦苦哀求,以至于“衔土以请”。玄宗终于屈服了。
天宝十五年正月,起兵两个月的安禄山攻下洛阳,就地自称大燕国皇帝。六月十日,同为蕃将却忠于朝廷的哥舒翰在玄宗的催促下冒然进兵,结果败于安禄山军,哥舒翰本人被俘,潼关失守。
六月十三日,唐玄宗不得不带着杨贵妃及部分皇族成员踏上了西逃的路途。
几乎就在出的同时,又一个政变的计划开始酝酿:护驾的西右龙武将军陈玄礼托东宫宦官李辅国转告随行的太子李亨:将士们认为天下大乱祸起于奸相杨国忠,计划杀杨国忠以谢天下。
然而无论是玄宗贵妃,还是杨氏族人,都对这件事毫无知觉。
第二天的傍晚,这支狼狈而浩荡的队伍抵达了陕西兴平县西马嵬坡准备休息。杨国忠做为宰相,担负着安排众人食宿的责任,于是二十一名吐蕃使臣便在驿馆门口拦住了他,向他提出优先落实的要求。陈玄礼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命手下部众大呼:“杨国忠连蕃人谋逆!”众人一边喊着,一边拔出刀剑,奔向杨国忠父子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杨氏族人。
很快,曾经权势薰天的杨国忠、曾经脂光粉艳的诸位国夫人都成了一堆肉泥。——万春公主的丈夫杨炪是杨国忠的儿子,当然也难逃一死。武惠妃的小女儿太华公主在这场变乱后失去了记载,可能也死于乱兵之中。倒是她的丈夫杨锜逃得性命,后来又娶了守寡的侄媳妇万春公主。
能被找得到的杨氏族人都被杀得七七八八了,士兵仍然围着驿馆不肯散去。玄宗令高力士出去询问,陈玄礼这才向身在驿馆中的玄宗奏报:“杨国忠谋逆已被诸将诛杀。但是贵妃仍在皇上身边,众人恐惧,因此不肯散去,请陛下割爱。”
听了这话,玄宗流着眼泪说:“贵妃身在深宫。怎么可能知道宰相之事?”高力士所想的只是玄宗的安全,他劝道:“国忠负罪,诸将讨之。贵妃即国忠之妹,犹在陛下左右。群臣能无忧怖?伏乞圣虑裁断。”
身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众口一词,玄宗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他不得不传下了赐死杨贵妃的诏命,并将她送至马道北墙口。事已至此,杨贵妃知道再多说也是无济于事。对玄宗说了最后一句话:“愿大家好注,妾诚负国恩,死无恨矣。乞容礼佛。”玄宗此时已是穷途末路,只能回答:“愿妃子善地受生。”
随后,杨贵妃被高力士缢死在佛堂前的梨树下。死时三十八岁。
杨贵妃死后,陈玄礼仍然不肯解围,直到玄宗召他亲自验尸,他才放心地撤去兵将。然后向玄宗“请罪”。玄宗表示“释之”,不做任何追究。当然事实上,他已经没有追究的能力了。
安禄山早年在玄宗面前逢迎之时。多次与杨贵妃见面,对杨贵妃的美貌**非常动心。听说她的死讯,安禄山叹惜数日之久。
据说,天宝年间曾流传过术士李遐周的诗句:“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还有民谣说“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直到此时,方才一一应验。
马嵬之乱结束之后,玄宗继续向蜀地逃去。
出之时,当地百姓请命。要求留下太子李亨领兵破安禄山。玄宗无可选择,只得应允(长江后浪推前浪,防不胜防)。
半个月以后,李亨在灵武登基称帝。玄宗被遥尊为“太上皇”。他一生忌惮儿子夺权,最终还是输了。
为了不让父亲咸鱼翻生,李亨表现了格外的“孝心”,当玄宗于八月抵达蜀地之时,侍奉的宫女不过二十四人,“护扈”的官吏军士倒有一千三百多人;一年后。当李亨终于收复两京,迎请“太上皇”李隆基回銮时,他的“孝心”更是有增无减:到扶风去迎接老父亲的是足足三千精骑。
玄宗黯然地开始了他的“上皇”生涯。
这时候,他回想起了梅妃江采萍,派人四处寻找她的消息,结果做了一个梦,梦里梅妃诉说自己在长安陷落时死于乱兵,葬在池东梅树旁。后来果然在温泉池边的梅林中掘出了梅妃的遗体。宦官为了安慰玄宗,便拿出梅妃的写真画像给他。
玄宗对像叹息,题诗道:“忆昔娇妃在紫宸,铅华不御得天真。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
更让玄宗难以忘怀的当然还是杨贵妃。
据说玄宗曾梦至“东虚府”“太一玉真元上妃院”,在院中与杨贵妃隔屏而坐,问贵妃“碧海无涯,仙人路绝,何计通耗?”杨贵妃回答说:“若遇雁府上人,可附信矣。”?
不久,果然有一个蜀地道士杨通幽求见玄宗,说自己“有李少君之术”。玄宗大喜,立即命杨通幽寻杨贵妃的魂魄与自己重会。道士没有将魂魄带来,倒是带来了半副金钗钿合,还有杨贵妃与玄宗天宝十载七月七日“愿世世为夫妇”的私语。——这个传说直到几十年后,仍然使白居易心旌动摇,写进了他的名篇《长恨歌》之中。
诗人的想象是美好的,然而李隆基的晚年却是孤独寂寞的。
乾元三年七月,玄宗被肃宗张皇后和李辅国合谋软禁于甘露殿,九天后,身边跟随多年的近侍高力士流配巫州、王承恩流配播州、魏悦流配溱州。
上元二年(公元762)四月,七十八岁的“上皇”李隆基在窘迫中逝于西内神龙殿,比他的儿子早死十三天--一千二百多年之后,历史又再次重演:慈禧太后与光绪也前后脚的工夫离开人世,成为又一桩宫闱迷案。
死后的唐玄宗李隆基能够与杨贵妃相遇吗?
后人所知的事实是:杨贵妃死后虽说曾加以改葬,但是为人所知的贵妃墓仍然在马嵬坡;陪伴玄宗一起葬入泰陵的,是他早已淡忘的一个女人——肃宗生母杨贵嫔。
魂魄相依,只怕也只是一个梦而已吧。
杨贵妃算不得好女人,不过说句实话,真正对安禄山姑息养奸的应该是唐明皇和李林甫。至于杨贵妃对家人很娇纵吗?那绝对是的。只不过那应该更是唐明皇的意思。
老头儿承平日久,已经无复当年气慨,他自己就沉湎于奢侈,当然也就觉得外家毫不出奇。
一斛珍珠送失宠之妃,历史上有几个皇帝舍得出这个手?
大唐天子一讨赏,大姨子秦国夫人就眼都不眨地就端出了几十万,皇帝还乐得屁儿颠,毫无必要的反应和警觉。
上有所好,下才能有所效。
现在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李隆基对杨玉环的爱浅一点,或者爱得明智一点,不让她的堂兄杨国忠作大官,所有的灾难都不会生,李隆基会和杨玉环恩爱白头,杨玉环会风光一生寿终正寝,也不至在风华正茂之年“零落为泥碾作尘”,她的家族也不会灭亡。李隆基那糊涂过份的爱不仅害了自己的国家,也害了自己倾心挚爱的女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杨玉环不是那样温婉美丽,李隆基也不会在温柔乡中陷得那样深,究竟是谁的过错,还是女人的美丽惹的祸。安史兵变的后果是惨重的,战区的生灵减少了十分之九,黄河两岸的臣民挖树皮掘草根充饥,用纸糊的衣服御寒,繁华盖世的洛阳成了一片焦土。经过这场巨变,唐王朝的强盛时期结束了,自此进入了不可挽回的衰落。中国成为世界帝国的希望也自此化为泡影。杨玉环不仅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进程,而且改变了世界历史的进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