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堕入无尽的恶靥之中,夜飞雪看见几个翼安王的手下,高卷了衣袖向她冲来,恐惧和歇斯底里的眼泪从她脸上不停地淌下来。她想挣扎、她想逃离,却始终辗转不能脱身。她的耳朵一阵又一阵的耳鸣,好像十八层地狱里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在她耳边尖叫,终于,她的脑子在极度的惶惑和惊恐中变得一片空白,她身子一软,慢慢地卧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以后的几天几夜,她一直昏昏沉沉,有时清醒有时模糊。
她感觉自己睡在一个似乎很大的房间里,宽大的床、丝质的被子和柔软的床单都彰显了主人家的富裕与地位。她的耳边始终听不到翼安王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似乎可以证明她已然逃脱了他的魔爪。这个想法令她安心和高兴,她也不愿再去想是谁救了她,她只是一直放任自己就这么昏昏沉沉下去。
尽管如此,但她仍是知道曾有大夫来为她搭过脉,他说她昏睡不醒是因为外感风寒,神经紧张、惊吓过度和郁气攻心的反应。她也知道有丫环天天喂她喝药为她洗脸擦身,她们的动作轻柔而又熟练,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训练有素的丫环。
到了第四日上,夜飞雪终于恢复了元气,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转动身子自己吃东西了。她着急地想知道她昏过去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些伺服她的丫环们,却坚决而又小心的拒绝了她,她们说她们“爷”把她带来,她们不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她们“爷”是谁时,她们说,“爷”下了死命令,不许她们提及和告诉她,夜飞雪突然心神不宁得厉害。
第五日的正午,夜飞雪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想着自己怎么也想不完的心事。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无声,只偶尔有风得房间的门微微而动,愈加衬得房中宁静。过不一会儿,却听到房外有脚步声阵阵传来,那不是她熟悉的丫环们轻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而是男子皮靴蹬在地上沉重而稳健的声音。声音很小,带着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一步步的竟似踏在她心魄上一般。
却见一个穿一身铠甲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冲她笑了笑,脱下铠甲,露出里面的茄色长衫和腰间那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
夜飞雪心头大震,复又一惊,刹那间更是五味陈杂。
“你放心,你没被脱光衣服吊起来狠打。因为你吓晕了,而且还很没用的晕了三天。”那人说,果然就是翼安王那厮。
一听他提起这事,夜飞雪顿时觉得怒火中烧,唇角已是慢慢漾起冷笑,转念一想,却又恢复淡然沉静:“我之所以晕了,还不是全拜小王爷你所赐?”
“你不会是真的被吓坏了吧!”他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咧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轻笑着,夜飞雪真想把他的全部牙齿一粒粒的全都敲落下来。
“禀小王爷,我是真的被吓坏了,我这样回答,您满意吗?”
“别胡扯了,这世上再没有比你胆子更大的人了。”翼安王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宁静起来,完全不带丝毫嘲讽意味,这好像根本不是他翼安王声音,这样温和的语调,使她不由得想起了萧慕白。
“说真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最有趣、最大胆的女人!”他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说真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最可恨、最小器的王爷!”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翼安王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下嘴唇微微一敝,一丝嘲弄地微笑漾在了他的唇边:“说真的,你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没良心的女人!”他一本正经的说:“动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本王爷若真是可怕可恨外加小器,你头上那颗小脑袋瓜子都不知道被人摘掉了多少回了。”
夜飞雪转过头,忿忿地瞪着他,他那修长的侧影被墙上的烛映照得十分鲜明,他的眼里闪着如火一般灼热的光辉,这在她看来,这样的光辉绝对就是邪恶的。
“那,我还真是要多谢小王爷了。”好吧,她勉强承认,他说的,的的确确有这么二三分道理,他若是认了她,这会子她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薛……神医!”翼安王突然一屁股坐在夜飞雪的床边,盯着她的眼睛,慢吞吞的问道:“不如,你乖乖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唔,你可千万别对我说,你就是冷家那个满肚子花花绿绿肠子的臭丫头。我敢打赌,你若是有冷家种的一半聪明……”说到这里,他突然轻笑了起来,眼光之中全是嘲弄的意味:“你若是有冷家种的一半聪明,在衙门之中绝对不会宁可被我剥光衣服,也不肯向我低头妥协。”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夜飞雪害怕了,瞪大眼睛瞧着他,他亦望着她,突然之间,他鲁莽地伸出双臂,把她一把从床上拉了出来,一直拉至了他的面前。
“我一直想不明白,像冷家这种人家培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应该是那种表面上千依百顺温柔贤惠,实际上却是阴险毒辣卑鄙隐狠的人物。这样的大小姐,没别的本事,最大的本事就是将自己的男人哄上床,然后生一大堆小崽子,以帮她巩固自己的地位。可你不是,薛飞,你不是,你就象……就象逃进本王王府院子那只坏脾气的小野猫一样,别看平时眯着眼睛晒太阳时,斯斯文文温温柔柔娇娇弱弱优雅万分的模样,可—只要,只要有人一不小心踩到了你的猫尾巴,你准保就会失去了理智,伸出你那十只尖尖的利爪,不顾一切恶狠狠地扑将过来,非把人家挠个满脸开花不可。我就在奇怪,冷家怎么会培养出你这样生就一股子光棍泼皮狠劲韧劲的女子?”说着,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放肆,那么响亮,整个屋子里发出都发出了回响。
夜飞雪听他将自己比成野猫,心下已是嫌恶恼怒,又听他说她是:“生就一股子光棍泼皮狠劲韧劲的女子”,心头之火更是蹭蹭地燃起,她右手猛地一屈肘,就去撞他胸口,口中叫道:“说归说,你这样拉着我算什么,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