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诸位妃嫔、大臣们看见十来个黑衣人,又同侍卫拿着明晃晃的刀剑指向了自己,如何不惊?也不知道是哪个妃子率先尖叫了一声“啊……”顿时,就此炸锅,嫔妃、大臣、太监、宫女,也分不清是主子、奴才,全都尖叫着,向殿外窜去,恐惧在一瞬间包围了整个慈宁宫,然后迅速地蔓延开来。
太后冷笑着看着乱成一团的场面,她举起手来,似乎是想下令屠杀,谁知就在此时,一阵喝杀之声,直喝得地动山摇,寝殿外的甬道上一群全副武装,额上带白布的士兵如潮水漫堤样涌了进来。霎时间慈宁宫东西向狭长的广场、两端的永康左门、永康右门,南侧的长信门、广场北侧的慈宁门,与正殿慈宁宫相通的高台甬道、院内东西两侧的廊庑上,前院东西庑正中的大门,徽音左门,徽音右门到处是兵,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刀矛剑戟。
那个名叫李硕的侍卫头领,一见形势不对,立即将人聚拢,成半包围圈,将太后保护在人群中央。
皇后慢慢地刀矛剑戟处踱出,脸上的表情,阴冷却又得意,她冷冷道:“奉请太皇太后遵照先帝遗旨,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太后双目喷火:“是你?居然是你?想不到,居然会是你下的手,你好狠的心!”
皇后不答,语气加重,复又道:“奉请太皇太后遵照先帝遗旨,以慰先帝在天之灵!”此言一出,只听得四下里此起彼浮,皆是:“奉请太皇太后遵照先帝遗旨,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之声。
形势似乎对太后十分不利,夜飞雪原以为她必定会惊慌失措起来,哪知,却见她嘴角隐隐向上扬起,露出了冷笑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也要妄想夺我展氏江山?作梦!”话音刚落,只听见慈宁宫外有炮竹冲天而起,跟着不远之外,传来一阵山摇地动般地呐喊着,杀声渐渐近来。
太后得意万分地笑道:“你有你的骠骑营,哀家亦有哀家的羽林军。哀家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将这里所有的人都赶尽杀绝,否则,等哀家的勤王大军一到,哀家看你该如何收场。”
皇后的身影迅速隐回了刀矛剑戟之中,可她冷然的声音却仍在这一片乱糟糟里回响着:“太皇太后,立豫亲王为帝,是先皇最后的遗旨,先皇为什么不立其一向感情深厚的胞弟菰亲王,反而立了豫亲王,此中自有先皇的道理,太后若再不悬崖勒马,哀家只有得罪了。来人,去将太皇太后过来说话。”
就在此时,两边的士兵同时发动,一时之间,整个慈宁宫再次乱成一团,尖叫声、厮杀声,刀剑相交的声音,不时的冲击着夜飞雪的耳朵。一直站在太后身边一动不动的老太监突然将手腕一翻,露出了原本隐藏在长袖中长剑,带着一阵奇异的尖锐呼啸声,快如闪电、势如惊雷般向隐在人群之中,被重重保护起来的皇后刺去。
只听得“当当当”数声,数柄刺向他的长剑与长戟都一一被他手中的宝剑所削断,剑光划过一道圆弧,已刺在了皇后胸前不到半寸之处。便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旁边伸出一把长剑,堪堪挡住了老太监这惊神一剑。
此时,太后的大批援军已到,皇后这边的人,显然有些着急,顾不得上前去将太后请过来,分出好些人来,守在各个门口抵挡大批羽林军冲击。如此一来,太后这边的侍卫压力顿减。但是,皇后这边的人人死死地守住各门门口,各门狭窄,一时之间,太后的羽林军被皇后的骠骑营硬生生堵住了门外,难以突破。眼见众人前冲的势头被滞了,猛然之间,从羽林军中跃出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来,但见手起刀落,死守在正中大门门口的几个士兵,顿时死了好些个,如此一来,正门这一路,终于被太后的羽林军给冲了进来,围在寝殿外的士兵死战在一起。
而此时,太后身边已是危机四伏,她原本埋伏下的那路人马,还活着的,不过三五个人,他们浑身是血,守护在太后身边,眼见有队羽林军们冲了进来,个个因立歇而瘫倒在了地上。
正门冲进来的羽林军人数绝不在骠骑营的人数之下,两边再一次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厮杀。夜飞雪眼见这种诡异不断厮杀的场面,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正在这时,突然背后伸出一只冰冷的大手,重重的捂在她的嘴上,她吓得心跳急剧加速,来不及反应,重重回肘向身后之人的胸口撞去。
“是我!”那人重重受了她这一击,却犹自不肯放手,在密室晦暗的黑色中,只见一双明眸出近似於月照幽潭的寒光。夜飞雪急忙点了点头,他这才放开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我刚才还看见你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大杀四方来着。”夜飞雪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刚才那个杀人如切菜一样的羽林军,不是翼安王,还是谁?
“我来带你走!”翼安王说着,拉着夜飞雪的手就往外走去,昏黑中,他的双眸亮得惊人。
“怎么了,你们的人不是冲了进来,太后应该不是没事了吗?”夜飞雪问。
“除了骠骑营外,皇后还埋伏了安国公的威远大军,场面已经不能控制,你赶紧跟我走!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的身子躲在我的身子之后。”他低喝了一声,俊美的脸庞阴沉之极,烛光之下,更看清了他脸上那浓浓的杀意。“你拿着防身!”他手腕一翻,手中已是多了把寒气四射的匕首,不由分说,就塞在了夜飞雪的手中。
就在这时,有人大喝一声:“姓薛的在这!”密室两边烛台上的蜡烛同时熄灭,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向着他们俩人袭来。
只听见“当当当”数声金属的碰撞声,翼安王将夜飞雪往后一推,瞬间便迎上了那股劲风。有人要杀他们!夜飞雪心中的念头刚这么一转,突然之间,但觉得腿上巨痛,似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跟着翼安王手上用力,竟是生生将她按到了地上。夜飞雪手中的药箱也顺势滚落了下来,咕噜噜一下,滚出老远。
夜飞雪趴在地上,耳际只听得身边乒乓乒乓兵刃相交之声,却偏生帮不上半点忙,心中不由焦急异常。忽然之间,有些热烘烘的水点一滴滴的落在她的手上和脸上,同时更是闻到一阵阵血腥气。夜飞雪的心狂跳起来,是翼安王,是他,一定是他受伤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死了,那她也绝对活不下去了。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这么想着,她突然想起药箱里尚有几包蒙沸散放在那儿。
这几包蒙沸散是当时她替皇帝的遗体除去血脉之中的毒性时配置的。因为它的作用是蒙汗药和麻沸散合二为一,所以,夜飞雪称之为蒙沸散。这种药经她改良后不需要服下,只要将它扔出,药味便会在空气之中传播,凡闻到药味的人,便会向服了蒙汗药和麻沸散一样,头晕眼花,晕睡过去,她当时制作出这个药来,便是有拿此药防身的想法。
想到这里,夜飞雪咬了咬牙,一步步向药箱滚落的地方爬去,耳听得身边周际俱是兵刃劈风之声,心中自知,若是身子微微抬高点或是动作稍慢点,便有可能都会被不知从哪里砍来的刀剑所伤。从她所在的地方爬向药箱滚落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可是刀如林,剑如雨,夜飞雪在黑暗当中又是辨不明方向,如此一来,当真是寸寸凶险,步步惊魂。
才爬得几步,也不知打哪儿伸出只脚来,重重地踩在她的手背上。夜飞雪死死咬紧牙关,不敢张口呼痛。但是踩她之人,显然已经感觉得脚下有人,不由分说,立时变踩为踢,狠狠向她踢来。
夜飞雪此时已知这人不可能是翼安王,拼着左肩重重挨上一下,右手毫不犹豫举起匕首斜斜向上捅了过去,只听“扑”的一声,刀刺入肉,她也被喷出的热血洒了个满头满面,那人软软得向她倒了过来,正好压在她的身上。
夜飞雪受惊之下,拼命将那人推开,连滚带爬地往药箱的方向摸去,只听得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下,只撞得她眼前金星直冒,但觉头上、臂上、腿上、无处不痛,全身骨节似欲散开一般。她虽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心中却是大喜,原来她这一滚,竟径直滚医箱之前。
夜飞雪趴在那儿,哆哆嗦嗦的打开医箱,费劲地摸索着,心中害怕之极。不远处翼安王与偷袭他的人全都闷声不响,只是一个劲的狠斗,刀剑相击丁当之声,恰好掩饰了她摸索时发出的稀簌之声。
也不知是太过于紧张还是她医箱里的东西太多,一时之间,她竟摸不着那几包蒙沸散,夜飞雪又急又怕,几乎要哭将出来,就在她紧张得几乎背过气之时,终于在医箱的隔层找到了那几包麻沸散。她这才记得,当时她是怕被太后的人发现,特意将其藏于隔层之中的。
摸到了麻沸散之后,她便不再犹豫,猛地站了起来,屏住呼吸,向着打斗的方向,用力将手中的蒙沸散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些偷袭之人仿佛知道了她的所在的位置似的,有急促的脚步和凌厉破空风声冲她而来。夜飞雪的心急促的跳动着,冷汗涔涔而下。那脚步声倒也罢了,但那风声来得好快,只在瞬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避开,只好勉强往地上一趴,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当的一声打在墙上,只打得火星四射。
夜飞雪骇然之极,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但听得“扑通”“扑通”的声音周际响起,只一会儿功夫,便再也没有打斗之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