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激昂、壮烈的气氛中,那位名叫李硕的侍卫头领,带着一众侍卫们,分头躲了起来。
太后并没有立即叫人杀夜飞雪,而是让玲珑悄悄将她藏在了寝殿内的一个地下密室当中。那密室里有一小孔,孔内装了水晶片,望出来,便正是那张太后的寝宫正间,又有一根排气铜管,如此一来,她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时辰在众人焦灼不安而又恐怖的等待中缓慢地行进着,看似一派平静气氛实则杀机四伏的慈宁宫,终于迎来了一个旭日初升的黎明。这个时候,十来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和皇上一些高品阶的嫔妃们,都已经聚集在了毓敏宫中了。
三跪九叩首之后,性急的皇后已经沉不住气了,她急急问道:“太后,皇上既然决定今天召见一众大臣和臣妾等人,又为何不肯露面?”
又有一身着蟒袍的宫员挺身而出,问道:“不知皇上圣体如何?皇上多时不曾早朝,今日召见我等一众大臣为何不设在奉先殿,反而要在太后这个寝宫之内,还让我们这些个外臣与列位娘娘一起召见?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此言一出,其他大臣顿时也议论纷纷。
太后提高声音道:“肃静!你等既然知道自己是外臣,也知道这是哀家的寝宫又怎可大声喧哗?”顿了顿,太后拉长声叫道:“蓝卿家……”
夜飞雪大吃一惊,这位官员竟便是冷夫人的兄长,梨妃娘娘的父亲—正一品镇国大将军蓝言轩?想到这里,我极目向那几个衣香鬓影,人面桃花的高品阶妃嫔们望去,除去皇后容颜已老,青春不再外,其余几位女子个个国色天香,极尽妍态,只,她们容光再艳,却仍是给皇后右后面站着的那位纤细婀娜,清丽难言的女子给比了下去。
只见她穿了件淡紫色礼衣,望月仙髻上只横挽一支金凤含玉银珠长簪,一双妙目幽幽沉沉似含了无数的心事,夜飞雪见她腰间挂了一块晶莹透绿造型奇特的玉佩,虽看不大清,却感觉甚是眼熟。
此人便是梨妃,不知怎么的,夜飞雪心底冒出了这个念头,心脏突然似被人擂打一般,咚咚混乱震动的厉害,这位梨妃的长得果然是国色天香。冷雪是她的表妹,是以她的容貌跟这位梨妃有二成相似,但神情气质却浑然差远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夜飞雪见了这位梨妃绝世的容颜总觉得她这张脸有似曾相识的地方,加之梨妃的身上存在着一种让她感觉特别熟悉却偏偏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故而,看着她,夜飞雪这心里头,竟别扭得厉害,却偏偏也熟悉得厉害。
她这心中一分神,就听不清太后和蓝言轩又说了些什么,又是怎生阻制了一心想要见皇上一面的皇后去内室。只是听到内室“皇上”的声音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朕今日召集众卿家与众爱妃与此,是有一事宣召。”他停了停,咳了几声,叹了口气道:“朕以德薄能鲜之身入继大统,至今已有三十余载,只是上天弄人,至今膝下却并无子孙承欢。朕原想好好补一补这点遗憾,但只可惜,朕的身子骨却……却是支撑不了,只怕朕要长违太后膝下,使太后为朕悲伤了……”
此言一出,满殿之人皆惊,众人皆伏在地上,砰砰叩头,奏道:“皇上春秋鼎盛,何出此言?皇上如此,臣等宁死不敢奉诏。”
“皇上”顿了顿,语音含悲道:“天意如此,众卿不必悲伤,江山不可一日无主,朕决意将皇位禅让给……”说到这里,皇上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满殿之人谁也想不到皇上召集他们至此,竟是为了禅让皇位,人人既觉得惊惶又恐惧。蓝言轩双手着地向前爬了几步,含泪泣道:“皇上不可如此!皇上虽至今膝下无子,但夜贵妃已然怀有天子骨肉,眼见生产之期将至,臣以为定会诞下皇子。如今四海归心,万民和谐,圣上怎可欲轻弃万乘之尊,使之蹈不测之地?”
此时,殿外开始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飞雪,一切万物和所有的人仿佛都被这场冰雪给冻僵了,连时间也似凝固了。只有“皇帝”风箱一样的喘气声和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回荡在殿内的空间。
没错,按照太后的意图,“皇上”便是这样喘着,咳着,禅位给了菰亲王之后,便立即“哮喘”发作而死,介时,早就安排好的御医自有一套说词。就算皇后不信,非要亲自看到皇上的遗体,那也无妨,他的身体经过夜飞雪的这翻处理,现在仍然处理柔软之中,身上还带着温暖,只要不仔细检查,任谁都会以会皇上的确是刚刚咽气。
“朕决意……禅位给”来了来了,他就要说传位给菰亲王了,夜飞雪这么想着,孰料“皇上”音调一转竟是高声说道“禅位于……豫亲王!”说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咳。
听到这里,正襟危坐的太后猛然站了起来,忘形之间,手中的青玉如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于此同时,一个尖细的嗓子带着令人失魂落魄的音调响了起来:“皇上,皇上……来人呀,皇上驾崩了!”
随着太医沉重的宣布声,殿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抢天呼地齐声嚎啕之声。
人群之中走出一位着一袭绿锦团绣龙狐皮裘的中年男子,面色腊黄,长髯焦枯,他手持笏板、轻酹向前数步,悲声道:“先帝大行,传位于我,如此恩重,我……朕感激涕零,不知何以为报?”
“慢着!”太后厉声大喝,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抢出一步,拦在他的面前,硬梆梆的说道:“皇上病重糊涂,最后禅位之言,做不得数!”太后此言一出,众人立即哗然。
“吵什么吵?”太后大喝一声,她环顾四周,铁青着脸色说道:“按我吴越国‘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规矩,皇位理应传给菰亲王才是。更何况,皇上在哀家之处养病多日,多次跟哀家提及过要将皇位禅让于菰亲王,更要哀家安排今日这翻召见,好在众臣面前禅让皇位。”
皇后上前一步,冷笑道:“太皇太后当真说得好笑,皇上最后禅位于豫亲王,乃是这里在场的数十位大臣、亲王、王爷和嫔妃们都有目共睹之事,有耳共闻之事。再说‘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豫亲王排行老二,岂不就是依了这个规矩?太皇太后,这‘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可不是说一定要嫡亲同胞兄弟才行。您怎么可以以一已之私,耽误了新皇御极呢?”
太后冷哼一声,转头望向蓝言轩叫道:“蓝卿家,哀家问你,皇上病重之前,可曾对你提及过豫亲王,他是怎么说来着?”
蓝言轩跪在地上,面露犹豫之色,被太后断喝一声“说!”之后,方才轻声说道:“性好高而不虚己,因循懒惰则柔过于刚。”
太后又是冷哼一声,叫道:“好,恒王,哀家且问你,当日菰亲王来京,皇上设下家宴为其接风,皇上与皇后是为了何事当众争吵,以至于皇上盛怒之下协菰亲王之手拂袖离席?”
她这一问,突的走出位身着紫衫英俊挺拔,温文尔雅的男子,想来便是那位恒王了,他恭身说道:“禀太皇太后,皇上临终之是将皇位传于豫亲王,在场的诸位大臣和娘娘们都可做证。太皇太后,您……还是让先帝遗体先入土为安方好!”这位恒王竟是避而不答太后的问题。
“大胆!”太后勃然大怒:“皇上不过刚刚大行,你就敢蔑视哀家,转而回避害哀家之所问。”
恒王躬身答道:“臣不敢,臣奉请太皇太后遵照先帝遗旨,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说着俯身跪了下去。
与他站在同一列的群臣见他跪了,也都忙着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奉请太皇太后遵照先帝遗旨,以慰先帝在天之灵!”另一边的臣子却面面相觊,显得不知所措,而蓝言轩脸上则是神色莫辩,高深莫测之极。
太后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浑身发抖,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都想要造反吗?”
密室里虽无一丝冷风吹过来,但夜飞雪却仍是觉得彻骨寒意,冷浸沁髓。
蓝言轩环顾四周,突然站至皇后面前冷笑道:“老臣听闻先帝当年曾有意过继翼安王为子,然,翼安王桀骜不驯,坚决不允,先帝仁慈,因不忍过于苛责翼安王,便将此事搁置。当时,娘娘趁机提出自己膝下无子,欲过继自己的亲弟安国公世子威远将军钟云鹏之幼子为螟蛉之子。此乃混淆血脉之举,先帝自然不允,娘娘便退而求其次,为其求封了异姓王,也就是现在的恒王。老臣听闻恒王权高势大,宫内宫外都有心腹密如罗网,即使前线统兵将士也多有你的门生故吏,故此违逆太后,也是没人敢说半分。先帝遗命,老臣必定遵旨,但先帝大行,举国哀恸,老臣自感不甚悲哀,故此先行告退,待先帝小殓大丧再行请罪!”说着,竟是带了他身后的几位大臣拂袖而去。
任谁也想不到,蓝言轩居然就这么走了,太后在这当儿,已是惊怒交加,如今她首先要对付的人,就是要皇后和豫亲王,蓝言轩态度莫名,他既痛叱了恒王,又表示是同意豫亲王登位,倒让太后一时之间不愿意竖他为敌。但如此一来,其他还在观望的几位大臣也不得不纷纷表态。十几位重臣,竟有一大半恭请太后遵照先帝遗旨,有几个言语激烈的,已经隐隐流露责备出太后牝鸡司晨之意。太后这方面也有几位大臣支持,但却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到了这一刻,太后再也忍耐不住,她将脸一沉,厉声叫道:“来人,将这帮乱臣贼子拿下!”话音刚落,早已埋伏在四周的李硕等人持刀而出,杀气腾腾地围了过来。夜飞雪的手心里都是津津汗水,她知太后是眼见此事不成,已经决意要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