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却听有人厉声喝道:“找到了没有?这么久?”竟是那个陈飞虎亲自往这边来了。那队长一边回答道:“禀告将军,并无发现。”一边使劲将夜飞雪推开,慌里慌张的带领着他的兵,逃也似的跑了开去。
望着骠骑营的士兵们远去的身影,夜飞雪的嘴角不由慢慢漾起一个弧度,不无得意的走进屋里,略带挑衅的对着翼安王瞟了下眼睛。
翼安王眼睛直呆呆的盯着她,眼神之中深邃黝黑而深不可测。
夜飞雪被他的目光扰得一阵心慌意乱,故作镇定说道:“干嘛,没见过我这么聪明的人吗?”
翼安王似骤然清醒,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嘻嘻笑道:“不不不,我只是在想,我咳嗽的声音这么粗,若人家起了疑心,真的进来瞧瞧,见了我这位翼安王的狼狈模样,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子。”
夜飞雪冷哼一声,顿时沉下了脸来,转过身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她踩着月光,在这小村落里慢步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微感吃力,额头也已然见汗,便就着一个石敦坐下。
这是一个安祥宁静的小村落,便是连那清冷的月光也带着些鲜灵活络的生机,一阵风儿吹过,夹田野以及枯草的涩涩芳香迎面扑来,一种宁谧的感觉,活生生、热腾腾的迷漫在空气中。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她知道是翼安王跟着过来,也不转身,只是随手拿起一根稻草,放至鼻下嗅了嗅。稻草其实并无香味,但此时此刻,它却令她觉得心中宁静,不由闭了眼,淡然而笑。
“你这样披头散发的跑出来,让这里的乡下人见到了,会以为遇到了女鬼。”翼安王笑呤呤的站在她的面前,那张被她整妆过的俊脸,又黄又白的,说不出的奇怪好笑。
夜飞雪忍住笑,冷冷道:“你这么聪明,干嘛跟着我这个笨蛋出来吹冷风。”
翼安王怔了怔,眸中似有歉然之色汹涌滑溢,口中却嬉笑道:“不是吧,我没夸你,你就生气了?那你可是真够小鸡肚肠的。”
夜飞雪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稻草放至衣袖之中,轻叹道:“刚才形势那么紧张,你偏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态度,小王爷,你是觉得我这些日子来受的苦和累还不够多,非得看到我担忧害怕的模样方才开心是吧?”
翼安王的身影因她这话微微而动,身上衣衫如同荡漾的水波,微微而澜,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恨我?”
夜飞雪骤时冷笑:“你可是小王爷,我怎么敢恨你?”心中不知怎的一阵苦涩难过,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翼安王急急的伸手,按住她的肩胛,温柔的叫道“飞雪!”
夜飞雪鼻中微酸,眼中更是涩涩胀胀,狠了狠心,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与他直面相对,冷冷的说道:“你给我起来!我夜飞雪跟你八字不合,自打从遇到你就没过一天好日子,我只盼这一辈子可不要再见到你才好!”
说到这里,想到自己无缘无故成了弑君恶贼,心中愈发气闷,恨恨的推了他一把,迈开步子就要走开,但翼安王张开双臂拦住了她,语气更是平和,他说:“飞雪,对我公平些好么?”
若他对她声色俱厉的大吼,或言词闪避的狡辩,夜飞雪心中之气必难平息,但他说:飞雪,对我公平些好么?这话中的祈求之意,便如微风细细吹过,夜飞雪那颗焦虑狂燥的心顿时微感清凉。她抬眸向他望去,见他轻轻浅浅对她微笑着,一双润如墨玉瞳仁,直直的盯着她看,里面映出一个咬牙切齿满目忿慨的自己来。
夜飞雪的心,骤时软了,想想,好吧,在惊云居的日子,其实过得也挺开心的,自己对他的确有欠公平,顿了顿,淡淡的扯开话题:“怎么不见玲珑和沈笑愚那家伙?”
翼安王微微一笑,目光之中突然多了丝复杂的意味,却又在转瞬恢复常态,他咧着嘴嘻笑道:“他们俩个……已经漏夜赶往菰安郡了,本王命苦,留下来陪着你位凶蛮的大小姐。”
夜飞雪冷笑:“陪我?监视我然后顺便把我抓回菰安吧!”
翼安王那双好看的眉毛骤然拧皱在一起,他用炯炯的逼视着她的眼睛,过了片刻,方才说道:“你可真……”说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神平静,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浅薄的嘲笑之意。
夜飞雪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有些急燥又有些粗鲁的说道:“既然玲珑他们是漏夜赶往菰安郡的,那么我们也赶紧走吧!我算算,从我将那恒王弄晕藏起来应该总有一天了吧,要是让他醒来知道秘密已经外泄,那可真是不得了了,我们得赶紧走,赶紧……我们走水路好了,水路到菰安可是最近啊!”
翼安王含笑听着她说话,那平静的眼神却越来越机警:“你是真这么想走,还是已经想好怎么从我身边逃跑了?”
“你瞎说什么呀,越早回菰安郡越安全,难道不是这样吗?”夜飞雪一本正经地说,却终于心虚的低下了头。
翼安王突然大笑了起来,声音却冰冷:“抬起你那颗不知道是装了稻草还是什么东西的脑袋看着我!到底是哪个男人有这么大的魅力,使你这么急迫的想要离开我转而投入他的怀抱呢?”
“你的脑袋才装了稻草呢!我为什么要走的原因我都跟你说了一万遍。你那颗龌龊不已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夜飞雪顿时大怒,涨红了脸,勉强抬起了头。
“本王可不相信,如果换成是萧慕白在这儿留你,你还会这样急着走呢!”翼安王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声音却低沉了下去。
猛然之间听到了萧慕白的名字,夜飞雪的心突然“怦”地一跳,只觉得有股滚热灼烫的热流正在缓缓流过,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些东西,不经意的在她面上流露出来。
看到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柔和起来,翼安王的呼吸都暂时停顿了,然后他咬了咬牙,怒不可耐的大声吼道:“夜飞雪,你这个愚蠢的死女人!”说着伸出两只手来紧紧地、用力地、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肩头。
“放手,放手,痛死人了!”夜飞雪骤时醒了过来,一面尖叫,一面用力地挣扎着,想把他的手从肩头拉开。他却犹自在忿恨当中,双手加力,十只手指生生的陷进她肩膀的肌肉当中,他的眼神中有一股令她灵魂都感觉颤抖害怕的疯狂。
“痛?这就对了,我就是要让你痛,最好痛得清醒过来才好。”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我说,你才跟人家萧慕白见过几回面,就这么惦记上他喜欢上他,你到底对他了解了多少?你糊里糊涂的陷进去,吃苦头的还不是你自己!”
“放手,放手!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不要你管。快点放手,亏人家还把你当兄弟,你就在背后这么编排人家,我看你可真是个小人,啊……我的伤口要裂了。”夜飞雪痛极,一颗心更是跳得厉害,这样的翼安王,使她感到害怕,他打算干什么?他要是再这样用力抓下去,非但会弄裂她的伤口,便是连她的肩押骨都要被他给抓碎了。
翼安王一听到她说出:“伤口要裂了”这几个字,倒抽了一口气,硬生生将手从她肩上移了下来,只是目光仍直直的望着她,那模样,好像刚才受苦受痛的人,不是她反倒是他一样。
半晌,翼安王突然笑了起来,那模样奇怪之极,仿佛很殷切,很伤心,很绝望,却又带着极重的讽刺意味。
“你觉得我是背后编排他吗?那就当我真的编排他好了,如果这样可以让你这个愚蠢的笨蛋死心。我是管不了你,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受死。你以为凭着萧慕白的长相和身世,至今没婚的身份,这些年来,就没有什么姑娘爱上他吗?让我告诉你,爱慕他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削尖了脑袋想嫁给他,结果如何?还不都是伤心欲绝,泪水涟涟?我告诉你,为他死了的女人多了去了。有上吊的,有跳河的,有服毒的,还有就是忧郁至死的,你说吧,你就说吧,你是想怎么死?”
他这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刺刀,一直刺进了夜飞雪心里,又狠又重。夜飞雪气极败坏地说道:“你在鬼扯什么?谁说我想嫁给他了?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告诉你,本姑娘这辈子谁都不会嫁!还有,你以为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情想这种事情?我现在只求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要老是担心掉脑袋,就可以了。你干嘛非要把我跟他硬扯在一起?”
“哦,原来你不是想嫁给他,那为什么本王一提及他的名字,你就露出那种白痴的样子?莫非你只仅仅是贪恋人家的美色?行呀,既然这样……”他说:“本王爷就大发慈悲,安排萧慕白让他护送你回菰安如何?有他在,八成你只顾着痴痴地看他,也顾不上跑了。就算是把你卖了,你还只顾流着口水盯着人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