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被他说的又气又怒,发起脾气来:“我呸!我呸呸呸!你当我是什么呀?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跟你回菰安郡,是因为我夜飞雪只想自由自在好好地活下去。我真的不想再介入到你们这此达官贵人的世界里去。也不想再见到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更加不想再渗和到什么皇家的事情中去。这跟你,跟萧慕白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你懂了没有?”
“啊?慕白兄!”翼安王的情绪突然激动起,一手指向她的身后。
夜飞雪明知这厮八成是在骗她,明知萧慕白是不可能出现在她身后的,但,鬼使神差的,偏偏——偏偏她就扭头看了过去。果然,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再转过头来,却见翼安王面带讥讽的微笑凝视着她,她急忙低下头,微微抖动两排浓密的长睫毛,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欺盼和慌乱。
“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死女人,明明想见人家得要命,还骗我说以后都不想见他了。”翼安王连连冷笑。
“我两面三刀?我呸!我看你还对我心怀不轨呢!”夜飞雪怒气冲冲地回骂他。
“心怀不轨?哎呀呀,我的天呐!”翼安王放声大笑了起来,夜飞雪没见过哪个人挨了骂还会笑得这么大声的:“夜飞雪呀夜飞雪,你可未免把你自己看得太……那个什么了。本王龙子凤孙,堂堂一个王爷,送上门的女子,没有千儿也有八百,还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品性温柔的。又怎么会对你这种即无胸无臀无脑无心而且脾气暴燥态度凶猛粗鲁野蛮的女人心怀不轨呢?就你这种性子,我敢打赌,全天下绝对没有一个男人吃得消娶你。你那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萧慕白更是吃不消娶你!要真娶了你回家,还不被你这只母大虫给活活吓死?哈哈……”
夜飞雪又羞又怒,用力甩开他,风也似的往回跑去。哪知身子一斜,一脚踩进旁边的一堆烂泥里,一时之间,脚被陷在里面,居然还不能立即拔出来。翼安王忍笑走到她边上,用客气得过份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姐,需不需要本王扶你一把?”
“滚,滚,滚!”夜飞雪怒极!
这个死翼安王,混仗翼安王,她真是恨死他了,她就想不明白她自己,明明恨这厮恨得要死,怎么上次还会救他?她怎么就不顺手直接宰了他呢?
“啧啧啧,这火气可真够大的。难道你光着一只满是泥巴的小爪子,哦,对不起,是本王说错了,难道你光着一只白白的小脚丫,踩在这冷冰冰的泥地上也不觉得冷吗?”他咧嘴笑了起来,眼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那只从泥里拔出来的脚。
夜飞雪又气又急,脚上的鞋上被陷在泥里了,竟拿不出来,难道她现在真的要光着一脚走回去不成?
“不如,由本王抱你回去!”见她狼狈尴尬的样子,翼安王嘻嘻而笑,伸出手来就想抱她。
夜飞雪冲他呲了呲牙道:“滚开,要不是你,我会一只脚踩泥里去吗?你要是敢碰我,我咬死你!”
“哎呀,这可真是天地良心呀!”翼安王慢吞吞的说,眼中含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明明是自己你慌不措路低头乱跑,然后自己一脚踩到泥里去了,却硬是怪到了本王身上。”
“怪你,怪你,就怪你!”夜飞雪扬头脖子大叫!
“好吧,怪我就怪我!”翼安王猛地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惊叫,将她横抱在怀中,笑道:“本王虽然号称啖心魔王,但也实在没这个胆子,在月黑风高的晚上,跟一个赤脚的泼妇吵架呢,所以,就当本王错了好了。哎呀呀……痛死人了,你个死女人,还真下得了口,咬这么狠,哇……别掐,别掐,好,好,好,本王错了,你不是泼妇,你是美女,你是淑女,你是闺秀,行了吧!”夜飞雪再也忍不住,扑在他胸上吃吃笑出声来。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沉,第二日醒来,发现床前柜前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衣裙。这套衣裙,上下一俱皆是浅紫色,且缀着粉白的流苏,衣衫外面罩了件白色纱质罩衣,衣襟、袖子、裙摆之上全都绣着一朵粉紫色小花。衣裙边上搭着一条莲青斗纹锦上添花银线番丝的狐毛翻领鹤氅,氅上衬着一支通体碧绿,下面缀着串串珍珠的簪子。
她虽不知道这些是翼安王从哪里给她找来的,却仍是毫不客气地将身上的农家花衣脱了下来,准备将这身衣衫换上去。
突然之间,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一个人风也似的冲了进来,叫道:“薛兄弟,你怎么样了,伤势好点了没有?”他猛然看见正在换衣的且只着小衣的夜飞雪,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惊得呆了。
这人竟然就是萧慕白,居然会是萧慕白!
夜飞雪惊怒之下,人已慌乱无比,一手去抓翻领鹤氅想将身子遮住,一只手却又急急忙忙地将胸口掩住,一张的脸庞更因愤怒羞涩而涨得通红。见他仍是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心中窘极,抓着鹤氅大叫道:“出去!”
萧慕白似是吓呆“啊!”的轻叫了一声,脸上竟也透出隐隐的红色来,转过身背对她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
被他这么一闹,夜飞雪再也没心情仔细打扮,匆匆将乌发斜斜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小小的发鬓,再在发上插上簪子。将狐毛翻领鹤氅往身上一披就向外走去。
门外的萧慕白,背对着她而立,却只见他一袭白衣,沈腰潘鬓,整个人有着琼树玉立般的翩翩之姿。
听得她开门的声音,他慢慢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痴痴的神色,静静的望着她。她的目光从她的云鬓发际,慢慢滑到她的脸颊,然后凝滞在那里。
夜飞雪的脸,应他的目光而变得滚烫,她的心,竟不生恼他莽撞地冲进来,看到了她狼狈的模样。在他这样温柔的目光下,只一阵儿绵绵软软,恍恍惚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无端的烦躁不安将她恍惚绵软的心给拉了回来。她突然想起来,翼安王知道她是女子,依他的性子怎么允许萧慕白这样莽撞冲进门来呢?
于是,夜飞雪略略偏头,尽量冰冷着声音,对萧慕白说:“小王爷难道没有跟萧庄主提及我的真实身份吗?庄主怎可如此莽撞的冲进来。”
萧慕白“嗯”了一声,并不说话,好一会儿,才低哑着声音试探着叫了她一声:“你是……你是薛……薛兄弟?”
看到他那呆愣愣的表情,夜飞雪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轻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隐龙山庄萧庄主却是个呆的。怎么到现在还叫我薛兄弟呢?”
萧慕白怔了怔,嘴角浮起一缕灿烂绝伦的笑容,语调微微张扬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听他不加吝啬的这样称赞自己,夜飞雪的脸上顿时红霞布满,不想脚下踩了冰,一滑之间,差点摔了一跤。
萧慕白急忙伸手将她扶住,柔声说道“当心!”
他的手轻轻的覆在的她的手上,手心的温度,灼热无比,夜飞雪慌忙将他推开,萧慕白微微一怔,深邃的目光之中拂过受伤之色,只是神情却温柔依旧。
他喟然长叹:“薛……兄,薛姑娘,你这……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王爷跟我要女装的时候,我还真觉得的奇怪呢,原来你是女的。我听说……”
被他这么一说,夜飞雪猛然就想到翼安王在菰安郡编排她的那些鬼话,不由羞了个面红耳赤急急打断他的话,分辨道:“你可千万别相信翼安王信口开河的胡说八道。只因我当日曾经得罪于他,他为了报复我,才编排了那么些混仗胡话……”
抬起头来,正好看到晨时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萧慕白的面上,使他整个人看上去便似被镀了层金边,光芒四射,绚丽灿烂。心中遂生了自惭形秽之意,低下头来,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萧慕白定定望着她,问道:“这么说,你弑君犯上的极罪也是小王爷编排的?”
夜飞雪一怔,旋即丧气的低下了头,低声道:“我没做过,但……但实情如何,请恕我不能跟你解释。”
萧慕白慢慢摇头,望着她的眼神幽暗而深遂:“姑娘不必向萧某解释,萧某此次前来,乃是受小王爷重托,是要将你接到青州,再安排在我的商队中,平安送到菰安郡。”
看着他略带清冷的态度,听着他略有疏远的话语,夜飞雪从心底涌起澎湃的失望和恼怒。整个人顿时进入备战的状态,本来一直放松的身躯也骤然紧绷起来。
“我夜飞雪岂是一件托来转去的货物?哼,萧庄主,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乖乖的跟你走?”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尖锐而又犀利的言语从唇齿之间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发而出。
萧慕白回望着夜飞雪,目光之中流露出极度惊异之色,脸上的肌肉更似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但很快又恢复了他温润柔和的模样。
“原来你叫夜飞雪!”他笑了笑:“夜姑娘,这你可就冤枉小王爷了。在小王爷心中,敬你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将你当成一件货物?现在整个吴越国都在追捕你,小王爷也是紧张你的安危,才会令我将你平安护送回菰安郡的。”
夜飞雪听他说小王爷敬她爱她,顿时大恼,连声呸道:“我呸!他会敬我爱我?他还不是想……”
“他想什么?”萧慕白见她突然闭口不说,不由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只是声音依然清冷。
夜飞雪的心骤然一酸,曾几何自己与他还是握手言欢,如今他……他却对她漠至此,心底便不由泛起一阵阵的酸楚,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道:“他还不是想利用我去对付那个蓝言轩!”
萧慕白的神色变幻莫测,过得一会,他似再有些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冷冷道:“我原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人,想不到你竟寡情薄义至此!你知不知道,小王爷为了你,昨夜赶至京城寻我,与四处搜捕你们的骠骑营人马相遇,一场恶战下来,他身受重伤。”
夜飞雪一听翼安王又受了重伤,不由大急,整个人顿时烦躁无比:“他昨夜跑去京城是为了找你?他……他还受了伤?这该死的,该死的!”
她恼怒无比地跺着脚:“我知道他蠢,却不知道他蠢成这样,他真以为你来了,我就会……”后面的话,她望了萧慕白一眼,却实在没好意思说下去了。
顿了顿,她深吸了口气,方才冷静一下来,问道:“请问萧庄主,小王爷现在身在何方?”
“他昨晚于我回完面之后,曾跟我说过,要我在此等他,若他在暮晚时分还未出现,便让我带了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