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鸾凤车栽着夜飞雪,依然向宫中的某处驶去,终于在前一处静静鼎立的宫殿前停了下来。那宫殿当头匾上三个朱漆大字‘飞英堂’赫然在目,门口一群宫女和太监,全都低了头跪在那儿迎接她。
夜飞雪现如今身心疲惫,也没有这个心情来看一眼这批即将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只淡淡说了句“免礼。”便匆匆向主殿—韵海殿内走去。
才一进韵海殿,满屋子的太监宫女们就呼呼拉拉的全都跪了下来,口中呼到:“给姑娘请安。”
夜飞雪顿时心烦气燥起来,语气也有些不太好了:“谁是这里的领事,给我出来。”
这时,有一太监和宫女跪着向前挪了一步道:“奴才吉祥,(奴婢洁华)给姑娘请安。”说着俩人又磕下头去。
夜飞雪烦燥无比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弄这些个烦琐的礼义,弄得我头痛得紧。我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别弄这么一大屋子人在这我面前,没得让我瞧着都心烦。”
吉祥和洁华俩人顿时惶恐无比,磕头谢罪道:“奴才该死。”
夜飞雪看着他二人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下刹时软了起来,叹道:“叫下人们都退了吧。我累了!只一条,别再给我跪来跪去,奴才长奴婢短的,我嫌舑咕!”
一群人顿时喧嚣大气也不敢吭一声,悄悄地退了出去,洁华却是留了下来服侍着夜飞雪换下身上这身衣服,换上白色的袍子。夜飞雪猛然发现身上的白袍颇为眼熟,一问之下,这才知道,早有宫人将她留在宫外的所有衣物都带了进来。
夜飞雪心下一沉,任由着洁华侍候她梳洗一翻扶她上床睡觉。
可实际上,她哪里有半分睡意?
她躺在那儿,心如轮转,有无数个谜团在脑海似滚雷一般翻涌。
她为什么会成为席花晨?席花晨的真正身份是什么?翼安王到底去了哪里?当今皇上到底是谁?梨嫣梨太妃说皇帝不是翼之,那么,难道是菰亲王?又或者是翼之的四叔琥阳王?那个太后到底是谁?她提到皇上和她的关系时,语气为什么这么奇怪?还有,梨太妃和翼安王都提到了天杀组织,派出杀手的人,既不是梨太妃,也不是冷雪,那么还会是谁?除了冷夫人之外,她到底还得罪过什么人,是谁这么恨她,非要将她置于死地不可?
还有,冷雪又怎么会是梨太妃的亲妹妹?难道说,梨太妃竟也是冷夫人的女儿?冷雪腹中的孩子又到底是谁的?梨太妃口中所说的“他们是不会放过她的……”这个他们是指谁?
当日恒王说她是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他府上的,那么,把她送到他府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恒王本来是想杀她的,可在关键时刻竟然听了几句话后,就没有杀她,显然是有人告诉他不要这么做,那么,这个人是谁?恒王明明那么恨她,又为什么肯听这人的话,暂时放过了她?
还有……还有就是她的姊姊夜无色。夜无色她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还是只是孟忆柳骗她的借口?姓孟的,又怎么会知道她就是薛神医,而且还知道她躲在翼安王的军营中?唉,最最可恶的就是赵子聪这家伙,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她一直想派他去查她姊姊夜无色和孟忆柳的下落,可这厮却已不得离开她半步为由,拒绝了。
最后夜飞雪所想的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她这一叶漂萍将如何在这波澜诡谲汹涌咆哮的巨大螺旋涡流中求生下去呢?
一夜无眠,待洁华在早上唤醒她为她梳洗时,夜飞雪从铜镜里看到了一个脸上毫无血色,苍白面容,眼圈发黑,眼窝深凹的女人。她被自己的这副尊容吓了一跳,急忙让洁华找来一副银针,为自己过穴活血,又做了一统刮穴按摩,方才让洁华为她梳洗打扮。
过得一会儿,吉祥为她送来早膳,分别是“三珍”、“三谷”、“三清”、“三膳”、“三酱”。满满的摆了二个桌子,直看得她胃口全无。夜飞雪只简单从“三清”里捡了碗雪莲鲜奶凝脂来尝。看着点缀鲜奶中似白玉砌成一般的冰山雪莲,夜飞雪的心顿时又回到了那个去太医院拿药的夜晚。想到了当时身怀六甲的冷雪是如何的飞横得意,专吃冰山雪莲所做的药膳,以至于沈笑愚买遍了整个京城的药店都买不到冰山雪莲,随即便又想到了自己是如何跟那蛇蝎一般的恒王斗智斗勇的情况。
想着想着,夜飞雪的脸色愈发严峻了,一屋子的奴才全都吓得不敢吱声。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吉祥进来屋里,小声地催促洁华,原来,是太后要召见她。
暖轿依然是停在了慈宁宫南侧的盘龙柱处,夜飞雪不等礼义内监来扶她,自个儿一掀帘子,大踏步地就向宫内走去。礼义内监见她如此做风,脸都绿了,他哭丧着脸在她身后小声地不断地重复提醒着:“姑娘,姑娘,您这样做不合规矩。哎呀呀,您这样个走路法不合礼义,哎呀呀我的好姑娘,您不能提起裙子露出腿来跑呀。啊……您……您怎么就把裙摆给撕了呢?”
“咕冬”一声,可怜的礼义太监晕了过去。
夜飞雪笑了起来,全然不顾两旁太监宫女们惊骇莫名的目光,撒开腿疾跑了起来,这一下,连一直跟在她身边不敢吱声的洁华也急了,她连眼圈都红了,就差要哭出声来了,她低声求夜飞雪道:“姑娘,我的好姑娘,太后面前不可失了礼义,奴婢求求您,您……”
夜飞雪哪里肯听她罗索,就洁华这几句话的功夫,她就跑远了,无奈之下,洁华也只好追着她狂奔起来。
夜飞雪一路狂奔进了慈宁宫内,太后却已正襟端坐在了御榻上,见她毫无礼义,身衫不整,气喘须须地奔了进来,还未等她开口,倒是先失笑了起来:“昨儿个,还有人跟哀家打了赌,说你那副礼义万千斯文秀气的模样绝对装不过三日。哀家还只是不信,没想到,今儿个早上你就原形毕露了,好孩子,你可冤了哀家输了一只上好的玉镯了呢。”
夜飞雪连忙肃然敛襟行礼道:“给太后请安!”
这个时候,她清楚听到了太后身后的幔帘里传来了“扑哧”一声轻笑。
太后也笑:“得了得了,你就别给哀家装正经了。你那副性子,哀家如何不知。就算这会儿哀家不赐坐,说不得你自个儿也会搬个凳子坐到哀家面前来。”
有机灵的太监搬了软凳依然放在太后身边,夜飞雪笑了笑,慢慢的在太后面前坐了下来。微笑道:“民女见过圣仁太后!”
太后的眼波在刹那间微微一闪,夜飞雪只觉得,那明眸晶莹亮丽之极,这位太后在被大火毁容前,果然是个了不得的美人!
“好孩子,你悄悄告诉哀家,这事儿,是昨天梨太妃临死前告诉你的呢,还是你打宫女太监那儿打听出来的?哀家记得昨日可是向你那宫的宫人下了封口令的,谁都不许提及哀家的封号。”
夜飞雪望着太后那双略带着凉意的目光笑道:“太后,其实告诉民女太后真实身份的,可不就是太后您自个儿嘛。”“是哀家?”太后明显怔了怔,眼底燃起了两簇阴火:“瞧瞧哀家这记性,哀家可当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太后并没有在言语上告诉我。”夜飞雪盯着她的面容道:“可太后的面容却明明白白告诉了我。”
顿了顿,她又说:“民女一直在想,朝中风云变幻,既有蓝大将军的铁军在北,又有琥阳王的亲兵在京,期间还有菰安王的水陆两军虎视眈眈。在这样的情形下,要得到三方军队主脑人物认同,且令朝中大臣们臣服的,而坐上皇上宝座的,也许并非就是‘兄终弟及’那么简单,因为毕竟大伙儿当初打出的旗帜可是“清君侧”,而且弘文帝也并没有死。那么,是什么使得所有的人支持现在的新帝,而最终导致弘文帝的传位呢?民女猜测,也许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父死子继’。先帝当日在世时,生过一位承哲太子之后,便一直没有了子嗣。可惜的是,当年一场大火,便将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烧死了,所以到了后来,导致了先太后要先皇过继子嗣的行为。我昨日初见太后,以我的能力便立即判断出,太后脸上的伤,明显是被大火烧伤之后的痕迹,而且伤痕陈旧,从恢复的迹象来看,这伤应该是在二十多年所受的。而二十年前被火所伤,又根据‘父死子继’之律法而最终登上太后、皇帝宝座的,普天之下除却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还会有谁?所以民女就大胆推策,会不会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在当日并没有被烧死?而只是受了重伤被人救了出来?会不会圣仁皇后因为容貌被毁,又因为得知了当年的皇后和太后都想要她的命而不敢回宫,一直躲避至今?会不会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之所以能回到阳光下,是因为出现了某个重要的人证,是因为某种可靠而又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她们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