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言轩自然没料到翼安王这般无赖,呆了一呆,却是不善罢甘休,径自笑得诡秘道:“小王爷,空穴未必无风呀。”
翼安王眼皮也不抬,淡淡道:“蓝大将军莫非年纪大了,耳根子软了,竟连这种胡乱编排本王的话也信?若本王向大将军一样耳根子软,不能明辨是非,只怕早就相信了外面那个关于蓝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流言了。”说着,嘴角微翘,抿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只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有多恶劣就有多恶劣,有多讽刺就有多讽刺。
蓝言轩气得浑身发抖,突然将头微微一抬,不卑不亢地跪下,举手作揖答道:“皇上,老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臣当年,为保护尚在襁褓中的皇上和受伤的太后,甘愿受罚,被流放至边疆战场,苦战十来年,九死一生。只是臣万万没有想到,臣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竟被人怀疑有狼顾之意,为表老臣一片赤诚之心,臣祈求皇上容老臣卸甲归田,归隐山林。仲父两字,皇上以后万万不可再叫。”
此言一出,但见大殿之上呼啦啦跃跪满了一地文武官员,伏地泣血道:“皇上,万万不可,蓝大将军忠肝义胆,匡圣君臻于隆治,是我吴越国之栋梁顶柱,皇上切不可自毁长城!”
有同一官服的官员更是慷慨激昂地叫道:“皇上若当真是要罢免蓝大将军这样的忠臣,不若连臣的相位也一起罢免了吧。”
有了这个先例,下面的官员纷纷叫道:“罢了臣的太尉一职吧!”“罢了臣御史大夫一职也罢。”“也罢了臣内大臣一职吧!”
眼见众臣群情激荡,承哲被气得面白如纸,浑身发抖,夜飞雪却被惊得面无人色,深恐再这样下去会生出更多枝节,在翼安王的眼神示意下,不由上前数步,朗声道:“诸位大臣,诸位大臣,请静一静!”
众人不提防有人越阶而出,皆是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顿时殿中一片死寂。夜飞雪微微一笑道:“诸位大臣都是我吴越国忠君爱国的栋梁之柱,当知君前不得失礼,更不得如此喧华。蓝大将军忠肝义胆,皇上自是晓得,诸大臣怎可如此失仪,白白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趁之机?此事皇上自有定夺,请各大臣回归站队。”
说着,她故意冷冷斜了翼安王一眼。
翼安王咧了咧嘴,似乎想笑,却终于板下脸孔,冷哼一声道:“什么别有用心之人,你是何人,在说谁呢?”
夜飞雪向他缓缓行礼,道:“奴婢是乃是专嗣节仪之事的女官正五品尚仪席花晨。”
翼安王噗嗤一笑,拖长声音,怪里怪气的说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席花晨呀?难怪,难怪,嘿嘿。”说完,往前一站,站入臣位之中,脸上神色古怪。
夜飞雪自然在脸上露出又气又恨之色,愤懑地横了他一眼,仍是退回承哲身后。
此时的承哲脸上已然带上了一抹微笑,只两只紧握龙椅的手仍在微微颤动不已,他柔声道:“仲父,以后什么卸甲归田,归隐山林之类的话不可再提。朕亲政不久,还有很多事都要依仗仲父。仲父若是因别人一两句流言所困,就要解甲归田,不肯再扶朕治国,这可没得寒了朕的心。再说,朕自小在你身边长大,若没有你,哪还会有朕?仲父对朕有养育之恩,朕一直铭刻于心中。你现在是朕的仲父,将来也还会是朕的仲父。好了,仲父,这地上湿潮,金砖坚硬,你的关节又一向不太好,就不要再跪来跪去的了,请起吧。”
他这么说,蓝言轩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说道:“臣遵旨。”慢慢站了起来,竟径直上上下下打量起夜飞雪来:“皇上,恕老臣糊涂,这位席尚仪老臣瞧着竟十分面善,不知是……”
他竟瞧着她面善?夜飞雪心下突的一沉,难道是因为她长得跟姊姊太像了?还是……啊?夜飞雪想起来了,她的女妆画像可是曾经被作为江湖大盗“可儿”通缉过呀。八壹中文網
就在这时,众臣之中走出一位腆着大肚子的武将,他满面媚笑,点头哈腰道:“禀蓝大将军,这位席尚仪正是未将的小女,嘿嘿,嘿嘿。”原来,他就是席凯军。
蓝言轩瞄了他一眼,淡淡道:“席将军,宫里头出了刺客,你这个席卫尉你身为九卿之一,掌管宫门警卫,实在是失职呀。”
席凯军嘻嘻笑道:“是是是,有责任,有责任,只可恨自上次宫闱之变后未将的手下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且都是懒得很笨得很,不过,未将保证,一定把这几个笨蛋训练得跟护国大将军手下那些大内侍卫那样威武神勇。”说到这里,他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肥肥的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头上也滴下汗来,支支唔唔,哭丧着脸道:“这个……这个,大将军,未将可不是推卸责任,也不是那个意思呀,那个啥意思……”他这副表情差点将夜飞雪引得笑出声来,此人看起来脑满肠肥的模样,想不到居然是个妙人。
蓝言轩咬了咬牙不去理他,反而更仔细地看了夜飞雪一眼,淡淡道:“皇上,臣听闻昨日皇上遇刺似乎就在席尚仪居住之所,小王爷也在那儿的,怎么,今日小王爷竟是不认得她了?”
翼安王嘻嘻笑了起来,怪声怪气道:“她……”说着,咧嘴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似是实在忍俊不禁的样子,他拖长了声音,悠悠道:“蓝将军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啊……”
席凯军眨了眨眼,带着十分的讨好神色和万分的得意之色说道:“不瞒大将军,俺这的闺女跟太后十分投缘,现下已被太后许给了小王爷了呢。”说着,竟是伸手向翼安王拍去“贤婿呀……”
翼安王微微一闪,躲过他的熊掌,抬头揖手道:“微臣此次上朝,一是要向皇上推荐赵子聪、沈笑愚为大内侍卫统领正副职,二是要向皇上辞行,臣听闻近日菰安郡边境水域不是很太平,那些倭寇趁着我菰安郡大军勤王之际,又开始蠢蠢欲动,所以,臣决意早日回去。”
蓝言轩闻言只是冷笑:“翼安王,纵使你再如何巧词令色,但终归洗脱不了先帝之死一事的嫌疑,大内侍卫统领乃是负责整个皇宫大内的安全,皇上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职位留给你这种居心叵测之人?”
翼安王不耐烦道:“我说蓝大将军,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本王若是居心叵测又怎会出兵勤王,昨天晚上又怎会拼死救驾?”他也不等蓝言轩开口,转向承哲道:“皇上,你倒是开口说一句,你要是说不行,本王立即带了他们回菰安郡,只是菰安郡路途遥远,皇上日后再想要用我菰安郡的人马,只怕本王的人马一时半分儿就赶不过来了。”他拖长了语调,声音之中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之意。
“这……”承哲脸上写满了犹豫之色,转向蓝言轩问道:“仲父,现如今钟家的势力还没有完全打垮,你看……”
蓝言轩道:“皇上,这大内侍卫统领之职关系重大,切不可随便任命。况且,现大内侍卫统领正副严平、谈德对皇上忠心耿耿,并无过错,又怎可将他二人削职?如此一来,岂不令整个大内侍卫心寒齿冷?”
“哈哈哈……”翼安王指着蓝言轩大笑:“不明不白的死了两位太妃,皇上又被人给刺伤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他二人并无过错,哈……大将军莫非是想包庇自己的门生不成?算了算了,本王知道,让你就这么将这两个位置让出来,你定然是不肯的,所谓能者居之,那就让四人比武夺位吧,本王倒要看看,你的人若真是打不过我的手下,怎么还好意思再在大内侍卫统领这个位置上混下去。蓝大将军,你是不是不敢应战呀?也对,你虽号称吴越国的战神之一,但总是我父王的手下败将,哎呀呀,难怪你总担心你的手下会成为本王手下的败将。嘻嘻,说到底,原来你是不敢应战呀。”
“你……”蓝言轩被翼安王那种惫懒赖皮的腔调气了个一佛生天,二佛出世,脸红耳赤之下,当即跳了起来想要反驳。
承哲眼见二人要吵将起来,急忙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两位爱卿都是我吴越国之栋梁顶柱,朕今日之所以能即位,也都离不开两位爱卿的扶助。两位爱卿切不可为些许小事争吵不休,那……那就……就比武夺位吧,吉祥,这就传旨,下午就比,两位爱卿就不要再吵了。”
皇上既然开了金口玉言,蓝言轩与翼之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两人互瞪了一眼,双双从鼻腔里吐了个“哼”字,承哲无奈地摇摇头,显得头痛之极。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倒是安静了许多,承哲定了定神,问蓝言轩道:“仲父刚才说有喜事,不知何来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