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言轩笑道:“回皇上,监天寺推算出下个月初六是大吉,皇上的喜事也应该办一办了。左相秦大人之女秦抱琴温柔敦厚,很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承哲静静地望了蓝言轩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刚才叫的最凶的那名官员左相秦永祥的脸上,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秦爱卿一向忠君爱国,想必其女定然家教不错,只是仲父为何如此着急,安排到下个月初六,需知朕才不过即位短短半月。若在这个时候广纳后宫,朕怕引起天下百姓不满。”
蓝言轩摇头道:“皇上此言差矣,当初京城被围之时,皇上的妻妾大都被贼人所害,连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都遭受其害。臣等纵观此事,皆因当初先帝子嗣单薄引起,为此,臣等决意向皇上讷言,必务请皇上广充掖庭,多衍子嗣,方是我吴越国臣民之福呀。”
秦永祥急忙上前一步道:“下个月农历二十,亦是黄道吉日,臣等已从朝中各官家少女之中挑选出色的,再经过层层选拔,选了些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给皇上,以充实后庭。”
似是见承哲脸上不愉,那秦永祥又补充道:“禀皇上,这个也是太后的意思。太后见后宫嫔妃实在太少,后宫过于空旷,而皇帝唯一的子嗣又在当日战火之时不幸遇难,心里着急,因此,当前虽然不是选秀的时候,也下了懿旨,要臣在朝中大臣官员家中选未嫁之女,然后,由内务府选其毓秀者,送入宫中,充实内庭,为皇家开枝散叶。”
他二人在你一言我一语中,已是将承哲后宫的嫔妃的事大抱大揽在了身上,当中也不知道牵扯了多少肮脏利益,多少眼线机关。
承哲纵然耐心再好,此时也不禁沉下脸来,他眼光深邃,定定的看着蓝言轩,淡淡道:“仲父,必竟先帝先行还在眼前,若如此大张旗鼓的操办朕后宫之事,只怕有些不妥。”
而蓝言轩的回答却是滴水不漏:“臣以为,历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想来先帝自会明白太后和朝中众臣的一片苦心。”说着瞄了夜飞雪一眼道:“何况皇上若得后宫佳丽,有些人就未必再敢以色媚君,迷惑君上,挑拔君臣关系。”
他这话说得实在入骨,夜飞雪只听得勃然大怒,脸上却神色不变,只紧握的双手上满是津津汗水。
承哲听他说出如此恶毒露骨的讥讽,也被气得胸口起伏,故意道:“仲父此言差矣!如今朕身边的静柔夫人和孟美人皆是朕在民间时便聘娶的妻妾,而银才人又是打小在朕身边侍候,是朕登基之后,由太后指给朕的。不要说她们,便是连朕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来以色媚君,迷惑君上一说?况这三位皆非出自名门望族,在朝中均无任何势力牵扯,更谈不上什么挑拔君臣关系。”
蓝言轩听皇帝故意扯开,翻了眼睛,脸上露出不屑之色,口中却道:“启禀皇上,我吴越国宫廷所选秀女,首先必须是的血统纯洁的官员子女,这才得以保正皇族的尊严,诞下纯正血统的皇子。但如今皇上身边这三位娘娘,只怕都有些不妥。先不说那位静柔夫人,她的父亲虽然也是我吴越国的官员,但可惜却是个罪臣,而且她还曾经跟皇上合离过。是皇上念及旧情,才将她重新接回宫中。而孟美人的出身更是不堪,至于银才人,虽打小服侍皇上,但身份低微,正如皇上所说也绝非出于自名门望族。她们三位,都是当年皇上流落民间,太后为掩人耳目,这才给皇上安排下这些亲事。如今皇上大事已定,后宫之中,却没有一位身份珍贵,地位高尚的娘娘,这传了出去,成何提统?所以,广选妃嫔充实掖庭之事,已成燃眉之极,皇上切不可再推三阻四。”
承哲见他不肯善罢干休,连忙不动声色地缓和道:“朕于下个月初六迎娶皇后,已是大事,必定会耗费国库不少费用。如果马上再广纳妃嫔,只怕会招来非议。”
“皇上身边的这三位娘娘,早已成为众臣口中的疴病,若由她们为皇上绵延子嗣,只怕会被世人所讥。臣倒以为皇上大婚,广选秀女,非但不会招来半点非议,而且会得到朝中各位大臣的鼎力支持。各位大臣,你们说,是不是?”蓝言轩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深邃黑眸向哪位大臣看去,他看到哪位大臣,哪位大臣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口中附言道:“是,是,蓝大人所言极是。”
“是吗?”
承哲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只是他脸上虽然笑得温柔,但他的眼里却并没有半点笑意,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冥黑,他转眸向秦永祥望去,冷冷道:“难得秦爱卿这头把女儿嫁进来当皇后,这一头,又把三年一选秀的大事大包大揽在了身上,当真是有心了。只是朕如今也不过刚刚登基,就如此匆匆忙忙地在各地选秀,只怕仓促之间,所选的秀女会鱼目混珠。”
秦永祥却道:“皇上但请放心,臣为皇上办事,自然竭尽所能。皇上刚刚登基,若是从全国各地官员家的女儿中去挑选,的确过于匆忙。但好在,京城中倒也有不少大臣的女儿正当妙龄,符合太后的要求。是以,这一次的秀女,都是从京城官员家中选拔而出,倒也不会仓促。”
“哦,不知人数几何,又有哪些官员的女儿?”承哲声音平淡,却带着几分冷意。
“启禀皇上,微臣为皇上精挑细选了十几位秀女,其父兄都是我朝中大臣,居身中枢,秀女的名单微臣已交由蓝大人过目。”秦永祥洋洋得意地说道。
承哲听完已是大怒,却仍隐忍不发,他抬起头,黑眸之中,光芒摄人:“爱卿办事,朕,自然放心。不过,朕听闻秦爱卿从前担任少府一职,从未办过选秀。想不到,朕刚一登基,如此大任就落到了爱卿身上,未免太辛苦爱卿了。”
秦永祥被承哲目光所惮,也听出承哲话中带刺,倒也不敢太过放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微臣从前的确担任少府一职,专职财政以及国家政务,未曾办过选秀事,但为人臣子自当食君之禄,担君所忧。”
承哲轻嘲地一笑:“是吗?看来仲父推荐秦爱卿当左相果然一点都没有推荐错,秦爱卿倒也当的有模有样。枉朕还误以为秦爱卿从前一直是左相呢。”
秦永祥急忙解释:“那是蓝大人看得起下官这才一手提拔。”
蓝言轩听闻之下,又怒又急,瞪了秦永祥一眼,道:“回皇上,从前是安国公钟权司左相一职,但他自知罪大涛天,早已自尽身亡,左相之位也已悬空。臣,一直想将此事便禀告皇上,请皇上定夺人选。但太后却道,皇上太过年青,又从未参与过国家政事,因此,这人选一事上还得让微臣这个老臣子来拿主意。秦大人一向忠君爱国,又在此次围城之战时,又曾在粮草、军饷等方面给予我黑鹰之军多方支援。臣,以为他极适合左相之位。且,关于左相一事,微臣也与众臣商议过。”他转头面前众臣再次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极是!”“左相一位非秦大人莫属。”顿时,殿上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承哲怒极,他的眼光,慢慢地从那些正在点头答复的大臣脸上扫过,目光之中的无形的威压,压得那些官员们纷纷羞愧地低下了头。
“朕原是不知道,各位大臣无论是在朝政人选上,还是朕的婚事意见居然都这么一致。不过,大婚一事,仍需待朕与太后商议之后,再做定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容越发锐利,语气之中已然没了先前的好声好气,不无讽刺道:“必竟,这是朕的家事,这选的可都是朕的皇后、朕妃嫔,当然要称了朕的心意才好!”
“皇上圣鉴极明,但请皇上放心,秦大人所选秀女,个个都是秀外慧钟,明德惟馨,温良恭俭,蕙质兰心,便是连太后见了也欢喜得很。”蓝言轩步步紧逼。
“朕知道,朕不过只是想和太后再做商议。”
“皇上!”蓝言轩似被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阻激起了怒火,他也顾不得君臣之礼,竟在殿堂上揎臂扬眉高声面叫:“臣等必务请皇上广充掖庭,多衍子嗣,以绝昨日之宫闱祸事!若不是先帝没有子嗣,又怎么会令废后钟氏牝鸡司晨,导致我吴越国这场内战的发生?皇上如此犹疑不决,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和支持皇上登基的朝中各位文武众臣?大婚与选秀一事,已是势在必行,有些秀女们都已经住进宫里了,还请皇上不要再做推托。”
承哲终于怒了,脸上的怒意如同冰河破堤,凛然汹涌,锐不可当。他铁青了脸,霍地站了起来,向站班的大臣们气狠狠地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若不是朝中各位文武众臣这会子还是恭恭敬敬地站着,朕差点以为自己成了汉献帝呢!”说完,再也忍耐不住拂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