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听见承哲在长长的叹息,他伸出手,极尽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他的下巴紧紧地贴着她的鬓角,他的嘴唇轻轻的贴着她的耳朵,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和,可夜飞雪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飞雪,朕觉得姊姊根本就懂医识毒的。朕并不想否认,是朕请她想办法把你留下,但朕却并未想到,她居然是用了这样一个法子把你给留了下来。”
承哲的这句话,似世上最尖锐的武器,直接刺中了夜飞雪的心脏。她猛然抬起头来,面孔发白而眼睛血红嘴唇发青:“我不相信,我不信!”她低声说道,低沉的声音这在一刻充满了深刻的阴鸷和极度的固执:“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我不要听,我不要再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孩子气的把耳朵堵了起来。
可承哲那冷酷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这样逃避是没有用的!”他伸出手,将她堵在耳朵上的两只手拉了下来,这让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冷漠和无情:“你心里应该清楚的知道,朕没有骗你。”
夜飞雪心中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仍是忍不住,大声道:“如果她真的懂医,识毒,那么她当初还会在你们冷家被毒瞎了双眼?我不信!”
承哲闻言冷笑了起来:“当初在冷家,怀玉的确瞧你姊姊不太顺眼,但有一点朕可以确定,就是在你爹娘死前的二个月,你姊姊的眼睛还是好好的。还有,你知不知道,怀玉与朕的第一个儿子,本来已经跟你姊姊一样得到了朕的保护。可她和那孩子最后却也死了……”他眼神里一直隐匿至深的显的厌恶、阴狠、冷酷与桀骜在这一刻终于清晰流露出来:“他们表面上是被刺客所杀,但实际上同样是被染了番木鳖毒性的毒针刺中太阳穴而死。哼,毒针,又是毒针。”
这惊天霹雳的一句,直震得夜飞雪天旋地转,她失声叫道:“我不信,姊姊不是这样的人!”
“是吗?那你昨天脸上那记重重的耳光是谁打的?又是谁逼迫你以你爹娘的在天之灵,立下了今生今世绝不与她争位的誓言?”
咬咬牙,所有痛楚、伤心、悲切、苦涩与疑惑都强咽下于胸中,夜飞雪双目垂凝,幽幽问道:“皇上,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她的?又为什么会派人彻查青蝉的死因?”
承哲在脸上带出一抹凉薄笑容,淡淡笑道:“看惯了太多的欺骗,太多的伪装,太多的丑恶,朕,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这,也包括你,飞雪。”
“飞雪!”他托起夜飞雪的下巴,逼迫她与他对视,他的唇角微勾,冥黑的眼神之中看上去好像平静无绪又好像隐匿了什么浓郁的情绪:“朕知道你很聪明,但朕不希望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朕的大部分精力,主要还是牵制在蓝言轩身上,既然,朕将你留在了朕的身边,那么即便是为你自己,朕御花园里的那些毒草药,你也应该去修剪管理一下。若你肯用心替朕将那些毒草药铲除干净,朕便保你和你姊姊腹中孩儿的平安。可若你背叛了朕,那么,朕将亲手斩下你姊姊那颗漂亮的脑袋,以慰怀玉以及朕第一个孩儿的在天之灵。”
“既然皇上告诉了我,姊姊这一次中毒,是她自己下的手,目的是想将我留下,那么,皇上凭什么还觉得,我还会在乎她的生死?”夜飞雪眉心紧锁,淡淡问道。
承哲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波澜不惊,淡淡道:“你对你姊姊的感情有多深,别人不知道,难道朕也会不知道吗?你生她的气倒是有可能,但要你弃她而去,置她生死而不顾,你却是做不到的。尤其是,当年你因为贪玩游荡江湖,而导致自己未能见到爹娘最后一面,这件事让你留下过深的阴影,也让你后悔愧疚至今。所以,你做不到,再重蹈覆辙一次,你做不到一走了之,甚至见不到你姊姊最后一面。”
阳光突然变得更加刺眼,直晃的夜飞雪眼睛酸痛,她喃喃地说:“皇上果然英明!”
承哲淡淡而笑:“朕不见得有多英明。但朕从前跟你相处那么久,多少还是了解你的为人的。你放心,只要你肯留在朕的身边,朕便会遵守诺言。”
“是!”夜飞雪低下头轻声道。
“好了,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多想,好好服侍皇后才是正经。”
“皇上要我好好服侍皇后,应该不仅仅只是佩上这个香囊接近皇后这么简单吧?”夜飞雪冷静的说,自己也奇怪自己在这种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冷静:“可我只不过是一个略通医理的小女子,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在皇上在后宫的御花苑除去毒草药。”
承哲看着她,笑容在唇边荡漾:“随着朕的江山慢慢坐稳,朕就会慢慢地给你权利。一种可以让你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有了这种权利,你便有能力替朕在御花苑里除去毒草药了。纵观宫中这么多女子,唯你和你姊姊身后并无遮荫的参天大树,所以朕并不用担心会出现外戚控政的局面。朕唯一担心的,倒反而是你。”
“皇上担心我什么?”夜飞雪轻声音问道,嘴唇颤抖,口中又苦又涩:“皇上将姊姊牢牢控于手中,叫我投鼠忌器,不得不乖乖留下。我实在想不出,我还有什么是值得皇上担心的。甚至现在皇上连姊姊的面都不让我去见了,皇上还担心什么?”
“朕担心的是你的破釜沉舟,和你的义无反顾!”承哲笑了笑,眼神愈发深邃:“朕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也知道你并不热衷于功名利实,可,朕却委实担心你为了你所谓的自由,为了离开这里,会做出一些伤害朕的事情来。比如……朕的身世。”
这突兀的最后一句,让夜飞雪浑身一颤,她咬了咬嘴唇正欲解释什么,冷不防,却已被承哲拉在了怀中,他用他的嘴唇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唇,他缠绵细腻却又霸道万分的侵占入她的口舌之间,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这样被他攻陷。夜飞雪浑身发抖,心脏急剧的跳动着,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正无措到几欲晕厥过去之时,承哲把嘴唇移至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飞雪,朕并不想强迫你侍寝,朕会给你时间准备。但,千万别让朕等得太久。你记住朕说过的那句话,但凡朕想要的,无论是事、物还是人,朕决对不会再放手,得不到的,朕宁可将之毁灭。朕失去的已经够多的了,所以,别让朕失去你。”
夜飞雪不敢挣扎,也不敢回答,只如泥塑木雕一般站着一动也不动,任由汗水自额头津津而下。
承哲伸去替她轻拭额头的汗珠,一双幽黑的眼眸静若深潭:“朕,还未问过你。你和孟立波是怎么认识的?”
夜飞雪不敢隐瞒,把当日跟孟立波斗医一事说了出来,他听得颇有兴趣,问道:“难道说,孟立波冒险帮你去见太皇太后,竟是因为这个不打不相识之故?”
夜飞雪努力维持呼吸的平和,缓缓道:“我骗他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在贤妃的永寿宫里,他和我再次相遇,认出了我便是那个曾经被通缉的巧儿。我只好骗他说我当时是在为皇上办事,我要去太皇太后,也是尊了皇上的密旨。当时,他和我都以为守住北三所的,是太后的人。并不晓得,这些人其实是皇上的人。”
承哲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勉强相信了。随后,他凝目瞥着她,笑容清澈宛如一弯泉水,声音温和尤如春日微风:“等下,多喝点水以,因为你还要去太后那儿谢恩。记得,见到太后,务必想办法告诉她,说是你自己本来想要当四妃之一,朕封你当了个昭仪,所以当日你就大发脾气,和朕闹别扭,跟着就把气撒在了孟忆柳身上。”
夜飞雪瞪大眼睛:“太后会信?”
承哲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声音愈发柔和幽沉:“太后信不信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朕的好皇后会更同情你。朕的贤妃本来快好了,但最近不知道为了什么,再次病发,眼看就要撑不下去。如此一来,四妃其中之一的位置就空出来了。这个敏感的位置,与其让朝中其他的势力插足进来,还不如让天真无邪的席昭仪担当了去。就算你真是太后安排的人那又如何?现在太后简直把你恨之入骨。何况,你这样的性子,是皇后最喜欢的。所以,以后,你必定要好好呆在皇后身边磨练,若能寸步不离的服侍皇后,这当然更好。你姊姊那儿,朕虽然暂时不允许你们姊妹再见面,但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关照她的。”
“寸步不离的服侍皇后?”夜飞雪轻笑,声音如宫庭飞檐上被微风轻拂的风铃,清脆却不由自己:“皇上认为皇后会给我这个机会吗?我是去罚抄,皇上认为皇后会亲自监督我罚抄吗?最多只是派个把奴才看住我而已。”
承哲眸中流光溢转,宛若天人,他似笑非笑盯着她道:“机会,是靠人去创造的。”顿了顿,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香囊叹道:“你精通医,有些事情,你已经心知肚明了。里面那味特殊的药材被麝香味所掩,非你这样的医术,根本辨别不出来。纵使聪明人闻到了,也只会觉得到麝香的存在而已。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有事。朕会让绿鬓每天给你送来你爱喝的酸梅汤,你记住,务必要每天都喝,否则……”
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