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忆柳微微一笑,嘴角勾起一道冷锐的弧度:“你知不知道那个姊姊,她其实是自已给自己下毒?”
夜飞雪强撑起一片冷静,笑道:“是吗?你又怎么知道了。”
“因为若是蓝言轩这边下手,必然采取的是雷霆之势,非跟冷雪一样一尸两命收场不可。而这一头,既不是太后做的,又不是皇上做的,那么……”孟忆柳拖长了声音,悠悠道:“还会有谁要下毒?下毒的目的是什么?下毒之后最终的受益者是谁?其实,这种种迹象都已表明答案,毒,根本就是她自己下的,下毒的目的,就是为了留住你,而最终的受益都当然是她自己。”
夜飞雪气若游丝地问道:“留住我的目的又为了什么?”
“谁让当初你多管闲事,令她和离的?如今她把你留下,不过是为了拿回她失去的东西。”
“拿回她失去的东西?”夜飞雪木然的重复着这句话,只觉得痛彻心扉,心悸难当,想着,她猛然惊跳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狰狞,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
孟忆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欢欣,越来越甜腻,她柔声问道:“你想知道你父母的真实身份吗?”
夜飞雪急切的点点头。
“你想知道你父母和太后的确切关系吗?”
夜飞雪面色大变,再次点头。
“你想知道你父母如何被人害死的真相吗?”
夜飞雪的耳边顿时轰然一声作响,只觉得全身血液奔涌逆流。
“说,你快说!你若不说,我杀了你!”夜飞雪的声音嘶哑仿佛枯枝涩然断裂之音,眼中露出阴毒凶光,手里的金针也已经高高扬起。
“哈哈……”孟忆柳再次仰天而笑:“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休想知道你父母和太后是什么关系了,她们又是怎么死的。你,确定要杀我吗?”
夜飞雪将头高高昂起,竭力控制眼中的泪水,可是却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她好似中风似的痉挛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死去。
孟忆柳长叹一声,将她高举着金针的那只手轻轻按下,柔声道:“你瞧你自己这个样子,看上去有多可怕。明明是个极聪明的人,性子怎么就这么火爆呢?就算你的亲人是你的软肋,怎么着,你也掩饰着点才对呀,这么明晃晃、赤裸裸地露在明外,也难怪,人家是一抓一个准。”
夜飞雪想哭,目中却流不出水来,只是喷出一蓬蓬怒火来。桌上那只破残的杯子不知何时被她碰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之声,她浑身一颤,似被从漫长的噩梦惊醒,她细眯了眼睛,冷冷道:“毒,我可给你解,我可以用药给人造成你仍中毒甚深的假相。至于秘道嘛……”夜飞雪连声冷笑:“秘道你就不用想了,我是怎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但将来等我算到你的毒性差不多发作的时候,我会给你一剂假死的草药,喝下之后,你会处于假死状态。等你被弄出宫安葬之时,我再安排翼安王的人救你,并喂你吃下解药。这样,从此以后,你便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孟忆柳张了张嘴,似要开口,夜飞雪冷冷道:“此事没得商量,你别以为用我爹娘被人害死的秘密,就可以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你快死了,你没时间了,可我还有的是时间。我有时间,有精力,有菰安郡那边的人手可以慢慢查。我并不一定非要依靠你不可。”
孟忆柳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摇头道:“夜飞雪,你可真是……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吧。实话告诉你,其实我早就以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写了下来,藏在一个安全秘密的地方。只要你能确保我安全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我便将所藏书笺的地点告诉你。”
夜飞雪目无表情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孟忆柳,这一次你会不会又在演戏骗我?”
孟忆柳叹道:“每个人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也一样。”
夜飞雪的语气之中带了讥讽之意:“话说,你怎么就会中了毒了呢?以你对你家太后的赤胆忠心,没理由她会眼睁睁看着你毒发身亡呀?”
“还不是因为你!”黑暗中,孟忆柳有些转过头,回避夜飞雪的目光,可脸上却露出深深的忿恨之色,细米似的贝齿,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我奉太后之命,去菰安郡把你骗回京城,最后还伙同无影把你绑了送给恒王一事,始终令皇上耿耿于怀。皇上不能对太后下手,难道还不能对我下手吗?”她的声音越拨越高,充满了深深的怨毒仇恨:“我的身份尴尬,知道得委实不算少,所以,皇上想我死,皇后想我死,太后……也不见得想我继续活下去!在他们眼中,我们这批从粲花堂里出来的人,根本就算不得是人。我在她的眼中,只不过是一条卑贱母狗,是一样供人泄欲的工具。这一次是皇上皇后联手要我的命,你认为太后会为了我这条的卑贱母狗,这具供人泄欲的工具而与他们两人正面开战吗?”
这样的字眼,从她那美丽的朱唇里一字一字的迸出,端是带了种令人悚然的阴森之意。
夜飞雪冷冷地望着她,细心辩别她神态的真伪。这个孟忆柳着实了得,夜飞雪在她手里,可是连着吃了两次大亏,实在不得不防。
想了想,夜飞雪淡淡道:“我已经很有诚意的答应帮你,你是不是也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孟忆柳脸上拢上了一丝古怪的表情,她望了夜飞雪一眼,轻声道:“好,那我就拿出点诚意来。夜飞雪,你想不想知道,粲花堂和成仁堂的创始人是谁?”
夜飞雪冷冷瞄了她一眼道:“皇上有跟我提过,但我却想听听你说的是否跟皇上说得一致。”
孟忆柳连声娇笑,轻声道:“飞雪,那你有没有想过,以皇上的当初隐藏在民间的身份,太后为什么会安排会跟你娘成为亲家?”
夜飞雪面不改色,冷冷道:“已经有人跟我说过,我娘是太后当年的贴身侍女。”
孟忆柳笑吟吟地凝视着她,仿佛全无忧愁:“我就说你冒死去见太皇太后到底是为了那般,你果然有颗七窍玲珑心。”
夜飞雪一挥罗袖,冷然道:“我爹爹丢失官印,此事虽大,但判除斩首,却也未免太过严厉。我便是奇怪以我娘和太后的这层关系,为何当时我娘不去求太后救我爹爹,反而要自缢而死。”
“这个秘密,却是要等我出了宫之后再告诉你。”孟忆柳诡谲一笑:“你虽然已经知道你的娘亲蕊月,是当年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是双文双武中的其中一文。可你不知道的是……”她顿了顿,这一个的片刻停顿,于夜飞雪来说竟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你娘她是当年双文双武中最核心的人物,是太后当年唯一完全信任的人物,她是粲花堂和成仁堂的创造者,更是……当今当年的圣仁皇后,如今的圣仁太后宇文玉寒的亲妹妹!”
她的娘亲是太后的亲妹妹?
天旋地转。
孟忆柳的每一句话就像有一根根冰刺正根根扎在夜飞雪的心头,那种又冷又疼的痛感正从心头一直慢慢传到四肢百骸中去。
夜飞雪闭了闭眼睛,竭力放缓呼吸,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姓孟的,你最好不要骗我。”
“事到如今,我骗你又有什么意思?”孟忆柳的声音不急不燥,很有几分云淡风清的悠然。
夜飞雪死命捏紧了拳头:“这就是说,太后一直都知道我和姊姊是她的亲外甥女。”
孟忆柳点了点头,夜飞雪再次闭了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调整呼吸,慢慢平复自己那颗愤怒的心:“这就是说,就算我们和她有如此亲密的血缘关系,她却仍是决意要在菰安郡除掉我,仍是决意要你设计将我骗回京城送给恒王?”
孟忆柳再次点头。
夜飞雪深思片刻,只觉得极至的寒意正迅速窜上脊椎,猛地抬头问道:“皇上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孟忆柳笑了起来,声音柔和得近乎发腻:“你若是早一日将我从这宫里弄出去,便可早一日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问这么多,你就不怕我说谎骗你吗?”
夜风吹起孟忆柳的长发,飞舞于半中,凌乱如丝,绝媚异常,夜飞雪伸手抓住飘然在她面前的几根落发,放在鼻间轻嗅一下,然后转视凝望着她,沉声道:“你的确中毒甚深,时日无多。如果想要我早点救你,那么,请你如实问我今日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爹是不是就是当年双文中的那位太医夜泽?”
孟忆柳脸上露出算计的轻笑,夜飞雪将脸一沉,却又突然莞尔一笑,悠然叹道:“这么漂亮的人,若将来被人家下个什么毛发不生的剧毒,那可怎生是好?到时候,别说头发,连眉毛、睫毛全都掉得光光的,整个脸看上去就向个光滑溜溜的大鸭蛋一样,可当真好玩得紧。”
笑容顿时凝固在孟忆柳的脸上,她沉吟半刻,徐徐答道:“不知。”
“不知?”夜飞雪甚是惊异,仔细观察着她的脸,想看她是不是在骗她。
“我真不知道。”见凛锐之色骤然凝于夜飞雪脸上,孟忆柳似乎有些慌乱,她无奈得说道:“好吧,我直说吧,我确实不知道,就连你娘亲的事,也是我偷听到的。”
“偷听?”夜飞雪咻咻冷笑:“孟忆柳,你真当我夜飞雪好骗吗?你今日种下的因,小心他日吃下的果。”说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孟忆柳大急,猛地站起来,想要拉她,可却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她中毒甚深,体虚无力,再过几日,怕是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飞雪!”她焦急的呼唤着:“你听我说,我没骗你。你娘亲的事,我真的是无意间在冷府偷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