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哲淡淡一笑，并不以为逆，以平稳的声音说道：“朕今日来看望仲父，是想问仲父一些事情。”
有了然之色飞快掠过蓝言轩的眼眸，一闪而逝，他冷笑道：“笑话，老夫为什么要回答你提出的问题？”
承哲眸瞳黑幽，嘴角勾起一抹淡雅的笑容，妖魅非常：“为了你蓝家一百八十七口的性命，为了你蓝言轩最钟爱儿子蓝杰皓的一纸免死圣旨，朕觉得，你一定会如实回答朕的任何问题。”
蓝言轩的表情刹那间松动，他低头想了想，暗哑开口道：“老夫还要求你赦免参加这次叛乱的老夫手下。他们为我吴越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晚了！”冰冷的语言加上他温润儒雅的表情，令人不禁不寒而栗：“朕如此好言好语的再三相劝，但他们仍对你唯命是从，这样的人，朕怎么还会允许他们活在世间？你带入皇宫的人，连同你城外埋下的伏兵，共有将近一万三千多顽固份子，昨天已经全部被杀！”
“什么！”蓝言轩惊叫起来，表情瞬间狰狞：“你好狠的心。一万三千多吴越国最优秀的将士就这样被你杀了！你有没有想过，把他们留下来……”
“没有想过！”刚才还温和清澈的笑容顿时敛去，承哲站在他面前，冷冷然地瞅着他：“在你眼中，他们是吴越国最优秀的将士地，可在朕的眼中，他们是一群反贼、叛贼，朕不光要杀光他们，还要将他们诛连九族。”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悠悠然地说道：“仲父，这可都是拜你所赐呀！”蓝言轩不停地喘着粗气，在夜飞雪就要以为他快抽风死去的时候，他艰难的开口了：“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这些人的家属？”
承哲浅浅一笑：“说出朕想知道的一切事情来。朕可以答应你放过那些无辜士兵的家属，但那些你最忠诚的那几个人的直系家属，朕是绝对不会放过的。但朕会让你的家人好好活着，朕要让所有人知道，朕并非暴君，而是一个有恩必报，重情重义的好皇帝。至于你，朕想，这个世上将会多了很多恨你的人。”
蓝言轩的面色有些微微发白，他沉默良久，方才问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承哲把目光从他脸上转开，凝神对着窗外墨一般的夜空，徐徐道：“朕想知道，你和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说从前你们因为害怕被钟太后追杀迫害，而不敢将朕的身世告诉先帝的话，为什么等你当上了大将军之后，你们仍是要将朕的身世保密？朕想听真话！”
蓝言轩微怔了一下，目光停在夜飞雪的脸上，问道：“皇上确定要老夫当着她的面说？”
承哲转过脸，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仲父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吗？说起来，她也不是什么外人。朕把她留在这里，就是希望她能亲耳听到和验证朕的身份。而且，一会儿，她也有话要问你。”
室内顿时有片刻的沉静，蓝言轩皱起眉，深思一会，终于还是缓缓开口了：“回答皇上这个问题之前，老夫觉得有必要先将太后和……她母亲的身份交代一下。”他深吸了口气说道：“太后和蕊月是亲姊妹，这一点，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可你们不知道的是，她们俩个其实是前朝南唐的皇家血脉，也就是说，太后和蕊月是前朝公主！”
“什么？”饶是承哲这个皇帝再镇定，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不禁变色：“姓蓝的，你休要信口雌黄，南唐已经灭亡将近百年，哪里还有什么前朝皇族公主！”
蓝言轩冷笑道：“不错，南唐虽然已经灭亡将近百年。但先祖的几支血脉仍在，祖传孙、父传子，世世代代，始终存着中兴复国的念头，因而组成了复兴会。我们图谋复国，在吴越国来说便是大逆不道，作乱造反，是以我们只能暗中纠集人众，聚财聚粮，谋划策算。百年来，复兴会先后遭朝廷多次围剿，其他几支旁支血脉为护嫡支皇族血脉，基本死绝了。后来，复兴会就只能低调行事，慢慢地恢复元气，等待着时机。等到有着绝世容貌的太后和绝顶聪慧的蕊月出现，复兴会的长老们和我们就都觉得复国有了希望！当时的蕊月献计，让姊妹俩个双双入宫，让太后诞下皇子，如此一来，吴越国皇子身上也同样流淌着南唐皇族的血液，然后再等到合适的机会让皇子认祖归宗，恢复国号，这样总算也对得起南唐的列祖列宗了。”
“我们？”夜飞雪忍不住插嘴：“难道你也是南唐皇族血脉，是王子王孙什么的？”
蓝言轩冷然一笑：“老夫并没有这么金贵，老夫的家族本来就是南唐皇族护龙一族。世世代代相传便是要保护皇族血脉！”
夜飞雪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只是心底却不禁一沉，吸了口气，幽然问道：“毓敏太皇太后曾经说过，当年太后身边存在着双文双武，分别是指当时的太医叶泽和她的贴身侍女蕊月，也就是我的娘亲。而双武，就是当时的作为统领侍卫的你和太监无影。她还说这四个人全部都与太后来自同一个地方，彼此都是同乡。那么，也就是除却你之外，叶泽和无影，也都是护龙一族的人，对吧？”
蓝言轩脸上有诧异之色，瞬间掠过，他点了点头：“不愧是蕊月公主的女儿，你果然十分聪慧。”看了看夜飞雪，他继续说道：“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了，为什么太后和你母亲到了后宫之后，非要在后宫之中掀起那股血雨腥风，为什么她们绝对不允许先帝的其他嫔妃诞下皇子。实不相瞒，就是连废太后钟氏不能生育，也是你母亲暗中下的手！”
平淡的几句话，却像春雷一般，打在夜飞雪的心中。原来，为了所谓的复国，她娘亲的双手，真的沾满的鲜血。夜飞雪想不明白自己的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她娘亲的聪惠，应当知道所谓的复国，始终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事情。既然如此，她的娘亲为什么非将这样的重任担在自己柔嫩的肩膀之上，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害了一条又一条的人命？可是……可是又为什么，她的娘亲却从来不向她提及这些事情呢？
蓝言轩注意的看着夜飞雪的脸色，淡笑着继续说道：“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因为我们这些人行事诡秘，而太后她又实在树敌太多，激怒了毓敏太皇太后，所以，她就和废太后氏钟联手，施计放火烧宫，想要把太后和皇上一起烧死。老夫便和叶泽、无影救了太后，然后到边疆躲避风头。这期间，蕊月就利用复兴会数十年来积余下来的资源成立了成仁堂和粲花堂。为的就是培养出一些人才来，再让这些人将来慢慢渗入朝廷之中，为皇上你重返皇宫做好准备。”
“是吗？”承哲淡淡冷笑：“你还是没有回答朕，为什么在你当上大将军的时候，不把朕的身世告诉先帝，而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假传圣旨，想要谋朝篡位？”承哲的脸色几乎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沉，唯有照在他脸上烛光的影子，倒还些许鲜活的味道。
蓝言轩终于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来：“皇上，你知不知道太后被毁容前长成什么样吗？所谓明艳绝丽，倾国倾城用在她身上丝毫不过。皇上的容貌虽然出色，但要是比起太后当年的相貌来，却还是差了些许。当年太后还是豆蔻年华，而老夫也是年轻气盛……”
“所以……”皇帝几乎是咬着牙道。
“所以，老夫承认当年老夫对太后确实充满爱慕。皇上，当年太后和蕊月公主入宫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尽快诞下皇子，这样，未来的皇帝身上就会有前朝皇族一半血液，也算是复国完成了一半。然后，太后再对小皇帝潜移默化，这样的话，那复国就会有望。可惜，太后入宫之后，虽有万千宠爱，却不知何故一直没孕，眼见着毓敏太皇太后和钟太后步步紧逼，想要置她于死地，在无可奈何之下，她便想出了借腹生子这一招，她——找上了老夫！”
“放肆！”承哲的目光之中射出一丝冰刃般的凌厉：“你要不在这里胡言乱语，朕早就着人偷偷取过你的血液来验证，朕和你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哈哈哈……”蓝言轩闻言放肆地大笑起来，他笑得那样的歇斯底里，几乎笑得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皇上，你果然聪明，居然想到这么一招。可叹的是蓝某竟笨到了这种程度，被你的母后，最尊贵的蕊寒公主一骗就骗了二十多年！”他骤然沉下了面孔，怒发冲冠，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如果老夫不是被你母后欺骗，又怎么会将保护她保护了将近二十多年；如果老夫不是被你母后欺骗，又怎么肯将所有的资源为其所用；如果老夫不是被你母后欺骗，又怎么会如此鼎力地扶你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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