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夜飞雪又再次无眠,她抱膝望着天边皎皎的明月,一遍又一遍想着与姊姊夜无色的对答。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她仿佛是知道姊姊夜无色这边会有什么事发生一样,这种感觉真的好差,就像是野猫的利爪将她的心拔得生疼。于是,她再也无法入睡,长叹了口气,穿好衣服,抱着医箱,静静等待着。
到了午夜时分,玲珑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急切的说道:“姑娘不好了,方才服侍娘娘的婉容姑娘来传话,说是静柔夫人动了胎气。咦,你……”她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穿戴整齐,拎着医箱的夜飞雪:“敢情姑娘这是……这是早就预料到了呢?”
夜飞雪苦笑一下,淡淡道:“是呀,姊姊身子一向赢弱,见了我这又是哭又是笑的,能不动胎气吗?走吧!我要亲手将我的小侄子或者是小侄女接到这人世间来。”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见到夜无色满头大汗,疼痛难忍的样子,夜飞雪的心里仍是不由心痛。连忙疾步向她奔去,细细为她把脉。
“姑娘,静柔夫人怎么了?”含烟和玲珑陪在夜飞雪身边,一脸担忧的问道。
“娘娘的身体怎么样了?”问这话的是焦急万分的婉容,她虽是太后的人,但也不希望夜无色的龙裔出任何差错,否则她的小命都要保不住的。
“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我这就得要给她施针。你们也都别一个个傻杵在这儿了。宛容你对这儿的情况熟悉,赶紧带玲珑和含烟下去准备准备,开水、剪子、白布、烈酒一样都不能少。”夜飞雪冷静的一一吩咐下去。
婉容慌忙不跌的点着头,匆匆忙忙带着玲珑和含烟去准备了。等她们走得精光,屋里只剩下夜飞雪和夜无色之时,夜飞雪慢慢收回手指,气急败地拎着夜无色的衣服低吼道:“你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用催生之药?你这样做,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尸两命的!”
夜无色浑身颤抖,气若游丝的说道:“有你在,我,我不怕!”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是因为我的到来吗?”夜飞雪又气又急,薄薄的冷汗密密冒在额头上,顺着脸颊慢慢滑下。
夜无色咬紧下唇,看得出她正在承受着一浪更比一浪猛烈的刺痛:“飞雪,这……这不关你的事。就算你不来,这个的早产,也是会发生的。或许,或许我是被野猫惊了,或许是摔了,或许是……”
“别说了!”夜飞雪惊怒交集:“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夜无色偏过脸,对着她柔柔而笑,她紧紧地捏着夜飞雪的手掌,倚在她身上耳语道:“就是因为想过,所以我才必须要这么做。”
夜飞雪愈发觉得迷惑,夜无色的眼角闪动一抹凄然之色,她轻柔但是悲伤的说道:“别再问我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总之你记住,我是因为见了你悲喜交加,所以……所以才导致早产的。”
夜飞雪轻咬着嘴唇,死死瞪着自己的姊姊。夜无色那诡异神秘的表情,让她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很快,夜飞雪便让自己的思绪从混乱里抽出来,这些事,她暂时不问,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们母子平安。
夜飞雪从医箱里拿出了大小不一的金针,正准备给夜无色施针之时,却听楼外一阵惨叫,紧接着便是漫天的破空嘶响之声。
“不好!”夜飞雪脸色大变,这种破空的嘶响之声她已经听得太多了,来不及多想便翻身挡在夜无色身上,但听得夺夺之声连作。在五六支玄铁羽箭从破窗而入,其中一支,不偏不依射在了她的背上。
夜飞雪闷哼一声,“扑”的喷出一口血来。此时,但听得庄内兵器相击之声大作,还时不时传来声声惨叫之声。
“飞雪,飞雪你怎么样。”夜无色大吃一惊,霍然起身。
她这一动,顿时有箭矢如雨般透过破了的窗格射了进来。
夜飞雪也顾不上许多,一口吹灭桌上的腊烛,抱着夜无色的身子就地一滚,滚入床前那张梨花黄杨的桌子桌下。
屋内一片漆黑,唯有惨淡的月光从破了的窗格里映射进来,借着这点点惨淡的光芒,夜飞雪向夜无色望去,只一眼,心跳便骤然消失。夜无色的全身都在痉挛,大量殷红的鲜血正不停的从她两腿之间流了出来。
“姊姊!”夜飞雪颤抖着声音,扶住夜无色,让她的身子平躺下来,然后张开双臂,将自己的背当成肉盾,死死抵住桌底的空隙。
箭,仍是如雨一般疾飞进来,多数都射在了床上、桌面上和衣柜之上。箭到之处,贯穿深入,箭梢仍在不停的微颤着。而她的右背,也再次中了一箭,箭尖从她右胸穿透而出,露出尖尖的一截。
殷红的血液顺着夜飞雪的前胸、后背黏腻落下,滴落在夜无色的那袭白衣之上,绽开了朵朵妖冶的血花。
夜无色浑身发抖,她死命咬着牙,低声道:“飞雪,这个时候了,你……你别再管我……你,你快躲到衣柜中去。那里安全!我,我的肚子太大,是躲不进的。”只仅仅一句话,她那两腿之间的鲜血已经流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她的脸色,比她身上的白衣还要白,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头发和衣衫,美丽的丹唇被她咬得变了形,有血在不断的滴落下来。
夜飞雪心中冰凉,眼皮突突直跳,夜无色的确是要生了,而且现在在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极,非得立即施针不可。可是,窗外却仍是刀剑缠斗急炽,冷箭仍是不断射进来,她要怎样才能够施针救夜无色呢?抱着夜无色冲出去?不,窗外含烟正在声嘶力竭的高呼,要她们躲在房内千万不要出来。守在这里?不,不行,她一让开,流矢就有可能射中夜无色,可她不让开,时间就会被耽搁掉。该如何是好呢?
在这一刻,夜飞雪的心在喊杀声、哀嚎声中煎熬着,眼光突然掠过衣柜,顿时便有灵光一闪,她咬牙喊道:“姊姊,你撑住!”
说着就地一滚,从桌子底下滚了出来,然后滚过床底,滚至衣柜之前,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衣柜推至窗口。顿时将整个窗子填了个密不透风。她又唯恐长箭会射穿衣柜,把床上的棉被什么的统统填在衣柜之前,再把梨花黄杨的桌子翻倒,这才算是放心了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腹部又中了一箭,她咬着牙,将腹部的羽翎齐根斩断,眼光所过处,却见羽翎头上刻了个小小的“蓝”字。
此时,夜飞雪也顾不了许多了,顺手将床上的长箭一一拔起,把夜无色从地上扶了出来,放在床上。真应该庆幸夜无色这个房间的朝向,唯有被得箭射入的这一面是朝着庄园的,而其他的都是朝着深渊的,要不然,她和夜无色,非得被乱箭射死不可。
夜飞雪定了定神,将喊杀声,哭喊声,惨叫声以及和兵器相交的声音统统抛在耳后。伸出满是血污的手,点起了蜡烛。
一盏、两盏……摇曳的烛火时明时暗,苍凉的烛泪不断滴落,这一时刻,她们虽把飞箭拒在了窗外,可更大的危极却出现了。夜飞雪身上连中三箭,流了很多血,方才太过紧张,倒也没什么感觉,现在,整个人略松口气,便觉得浑身无力,手上的小小的金针,似乎已经重达千斤。
异常的玄晕感觉如同潮水一般,一阵阵冲击着夜飞雪的意识,那无力的虚弱感,让她捏针的手,在不停颤抖。这时,却见夜无色猛然坐了起来拿起金针,用极快的速度在夜飞雪身上连刺几下,封住了夜飞雪身上几个要穴,止住了流血。
“飞雪!”夜无色这一动,血流得愈发厉害,就连下半身的半幅衣裙都已被鲜血浸透,她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可仍是挣扎着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夜飞雪:“你受伤了,你的体力未必能支撑到救我和孩子俩个人。我要你向我发誓,若是我和孩子之间,只能救一个,那么,你就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心,在这一瞬间似乎就此停止,夜飞雪用力咬着唇,一点一点加力,直到血色在唇角无边无际的蔓延开去,方才低哑着声音恶狠狠的说道:“闭嘴,我是薛神医。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夜无色并没有接口,因为巨大的痛疼几乎让她整个人已失去了意识,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痉挛,可是她却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在这个时候,夜飞雪突然发现,一向柔弱的夜无色竟然是那样的坚强,比她还要坚强,比她更能忍痛。
“姊姊!”夜飞雪往夜无色嘴里放了一片参片,夜无色的样子令夜飞雪感觉自己比她还要痛:“叫出来!”她命令道:“痛就叫出来,不要怕。”
“不!”夜无色微笑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叫。飞雪,你太重感情,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叫出声,一定会扰乱你的。”
夜飞雪的眼中在一刹那间被泪水所充斥了,辣辣地灼伤了她的眼底。定了定神,她强迫自己让拿针的手稳下来。
可就在她要下针之时,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
门,被重重的一脚踢开。几个面目狰狞的黑衣人冲了进来。
“混蛋!你们伤害妇孺算什么蓝家铁军的军人!”随着黑衣人而至的是含烟那宛若白蝶翩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