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强压了心神，她东扭西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从被子里解放出来，然后慢慢吞吞地将衣衫穿上。瑞脑金兽嘴中吞吐的香味袅绕悠燃，令到人头服昏沉，骨软身酥，心里却偏偏像被猫抓了一样。
承哲似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冷声道：“这么慢？怎么还不好？”
夜飞雪一惊之下，急忙从屏封后走了出来，却始终不敢抬头去看，低头跪在了地上。
“这么说……”承哲定定地望了夜飞雪一会，带着一丝不善，骤然出声：“早上在梅园里偷花的人果然是你。”
金砖的冰冷，从膝盖上慢慢延伸至心里，夜飞雪张张了嘴，却久久的说不出话来。空气里有一种奇异的沉寂在弥漫着。
“朕越叫你，你便越是跑得快。”承哲喉间发出低哑的笑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回皇上！”夜飞雪挺了挺身子，低声道：“正因为臣妾胆小，所以，才转身而逃的。”
夜飞雪这么一说，承哲的脸色便有些发青，浑身散发出令人极度惶恐的气势，一字一句从齿缝里蹦出：“你还会胆小？朕倒觉得，你现在的胆子愈发大了去了？”
夜飞雪闭了闭眼，不敢再看他，伏下身子，拼却了一翻心思，语气惨然而又破碎凄凉回答道：“臣妾无颜立足于宫内，更无颜面见皇上。皇上，臣妾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苟延残喘，四个字令她的眼中瞬间涌出了水雾，她听得自己的声音在可怜兮兮的震颤着：“皇上和舒婕妤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臣妾自惭形秽，我……我……臣妾，不愿意让皇上看到臣妾惨兮兮的难看样子……”尽管她努力挣扎着，可泪珠仍然沿颊滴落下来。
承哲定定地盯着夜飞雪的脸上划落的泪珠好一会，眼里似乎有什么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非快地闪过，可是却又稍转既逝：“起来说话吧。”他说，他的语气开始平静了下来，整个人略有放松，脸上也带上了那种令人看不出是喜还是怒的淡笑。
夜飞雪低头谢了恩，艰难地站了起来，只觉得整个膝盖又酸又麻，令她站立不稳。
承哲看着她站起来，有一丝满意的笑容淡淡地隐于唇边，墨玉般的眸子里深幽无比：“朕听闻你前些日子一心求死，如今却倒是想要苟延残喘了？”
夜飞雪小心地呼吸着，感觉屋内再不复方才的昼亮温度，反而有种压抑阴沉：“从前，臣妾的命是自己的。可是，现在，皇上下旨让枯叶道长救了臣妾，所以，臣妾的命，是皇上的。”
“你说的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所以说，现在，你的命，就是朕的喽？”承哲笑了起来，抬起手，把夜飞雪拉近身旁，半是动容半是复杂的表情，眸光在她脸上浏连了好一会儿。但见夜飞雪虽然神色悲哀，却并没有半点摇尾乞怜之色，更没有向他心中所想的那样去讨好他、诱惑他，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开始发起火来。
“朕最讨厌、最恨的就是你脸上的这种表情，就是这种豁出去、不顾一切的表情。”承哲咬着牙说，双手猛地掐上夜飞雪的脖子，手指用力。夜飞雪只觉得脖间一阵冰冷一阵紧，顿时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
“好呀，既然你说你的命是朕给的，那么今天，朕就要把它给取回来！”他低声咆哮着：“你为什么不求朕？为什么不向别的女人那样求朕恩宠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脸上依然还是那副可恶的倔强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明明没有朕，却仍要穿着朕送给你的披风出现在朕的面前？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嗯？朕，恨不得，恨不得……”颈子突然一松，夜飞雪整个人被他重重推到了地上，然后，他就这样阴郁着脸，冷冷地看着她大声的咳嗽着，狼狈地调整呼吸。
夜飞雪努力地吐出几口气来，慢慢地爬到承哲的脚边，握住他的手，引着他的双手再次放到自己的脖颈之处。她勉强地仰起头来，勉强地挤出一丝勇敢地微笑，即使那个笑容只是虚飘飘的隐在她扬起的唇线上：“能死在皇上手里，是飞雪的福气。飞雪只求皇上一件事，皇上曾经说过，飞雪像一枝斗雪吐艳的梅花。那么，就请允许飞雪将摘下来的那些梅花一起带到坟墓。”
承哲僵硬的手指硬生生地停在夜飞雪的脖间，没有用力，却也没用移开。只是他脸上整个的线条却变了，原本冷漠的，生硬的、严厉的表情，突然变得萧索的、落寞的和苍凉的，令他在这一瞬间看上去显得那样的孤独，那样的惆怅，那样的苦涩和那样的迷惘。
然后，那孤独，那惆怅，那苦涩和那迷惘慢慢溶解在他望向她的眼神里，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仿佛是柔和的，又仿佛是带着某种诡异，他的手指也慢慢脱离了她的脖子，抚上她的肩膀。接着，他低下头来，与她眸对着眸，鼻对着鼻，唇对着唇，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相互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
“为了得到你的身子，你的心……”承哲轻轻开了口，微微有些干裂的嘴唇轻轻摩擦着她的嘴唇：“朕曾经做过很多蠢事。朕犹自记得，那个晚上，那个你去见翼安王的晚上，你是怎样激烈反抗朕的。甚至不惜摔坏了朕送给你的那块玉佩。没错，朕曾经很爱你，可是现在……”还没等夜飞雪反应过来，他便用他的唇猛地将她的嘴唇堵住。可他不是在亲她，根本就是在咬她，恨恨的、疯狂的，毫不怜惜的咬她。夜飞雪那柔嫩的双唇，很快被咬得鲜血淋漓，那血又被他吸进了口中，直弄得他们俩个满嘴血腥。
仿佛是血腥味更刺激了承哲，他眼中燃烧着可怕而又灼热的火焰，变得更加疯狂而又可怕。他一把将夜飞雪身上的那件男式的棉衫扯落，冰冷的唇和齿无情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了烙印，他仿佛想要把她一口口咬碎了，再吞噬至腹中一般。他粗暴的、狂野的、疯狂地袭击着她，蹂躏着她，夜飞雪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鲜血淋漓。
“朕恨你，恨你！恨你！恨不得杀了你！”承哲低哑着声音怒吼着，和夜飞雪一起滚落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夜飞雪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极，她张嘴想叫，可他用一只手，死命的蒙住了她的嘴，令到她根本无法叫出声来。夜飞雪又痛又怕，整张脸都变了形，耳朵嗡嗡狂鸣，眼前金星直冒，恐惧和悲愤的情绪令到她失去控制。一瞬间，什么要对他殷勤侍候，对他百般献媚，什么要装做和他恩爱缠倦，全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拼了！跟他拼了！她不光这么想，而且也这么做了，她开始拼命反抗起来，拼命的挣扎起来。
“你果然还是要反抗朕，你果然还是要反抗朕！你是不是还想用金针来对付朕？”夜飞雪的挣扎让承哲更加愤怒，现在，他的举止根本就不像是位帝皇，或者说根本就不向是一个人，而像一条被激怒了的噬血蛮兽，赤红着双目，他的牙齿在毫不留情地攻击着夜飞雪的锁骨。夜飞雪痛极，惨叫一声，尖尖的指甲也毫不客气的在他背上留下了深深的十道血痕。
承哲勃然大怒之下，把夜飞雪的双手牢牢固定在她的头顶，力气之大差点就把她手上的骨头给捏碎了。就在他固定了她想要得到她的紧要关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一声轻响，吉祥轻手轻脚推门走进，跪倒在地，细声道：“禀皇上——”抬头间，见夜飞雪和皇上打成一团，顿时哑然而惊，跪于地上拼命磕头。
吉祥的出现救了夜飞雪，承哲眼中的赤红终于隐去，他翻身从地上起来，慢不经心地披上衣衫，然后，一步步缓缓地向吉祥走去。
吉祥浑身发抖，颤声道：“禀皇上，舒婕妤她……她晕了过去。”
“哦，舒心晕了吗？”噙着一抹谁也看不懂的轻笑，承哲眼中的眸色愈见深幽：“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晕了呢？传了太医没有？”
吉祥低头唯诺道：“传了，恭喜贺喜皇上，御医说舒婕妤怀上了龙裔。”
“怀了龙裔？”承哲的语调上扬，仿佛听到的并不是一个天大的喜讯，而是听到了鬼魅的声音一般，但随即，他便笑了起来：“这可是朕这几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当真值得庆贺，值得庆贺呀。”
一想起舒婕妤身上那只吞吐的袅绕香味的香囊，夜飞雪纵使定力再好，也不免冷汗淋漓。抬头望承哲，却见他偏转的一边脸上蕴涵着霜冷的讥笑之意，令人一眼望去，遍体生寒。
“绿鬓，你派人把席充容送回去，朕要去瞧瞧舒心去！”承哲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正细心地帮着他整理着龙袍的绿鬓沉声说道，声音出奇的平和，像是刚才跟夜飞雪滚成一团大打出手的那只恶魔根本就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