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天气就开始渐渐暖和起来,这期间都是风平浪静的。很快便到了四月,该是祭祀三皇、五帝的时候了,皇帝、太后外出巡游七天,途经先代帝王陵庙,进行祭享之礼。由于吴越国经历了数场叛乱,这次祭祀三皇、五帝显得优为重要,各类祭品一应俱全,国子监祭酒司更是皇帝、太后巡游祭祀一事大张旗鼓,大肆宣扬,目的显然是出于缓和国内民族矛盾、巩固皇帝统治地位的政治需要。
皇帝、太后一走,带走了大批宫女、太监,后宫之中顿时清静不少,夜飞雪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七天,不想,到了第五天的时候,还是出了事。
这一日,夜飞雪刚喝了一口玲珑奉上的梅香珍茶,便看见含烟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她脸色刹白,气喘吁吁道:“姑娘,大事不好了,舒婕妤小产,银贵姬硬说因为静柔夫人将她碰撞所致,派了大队人马冲入景福宫,将静柔夫人给绑走了。”
“什么?”夜飞雪又惊又慌,差点整盏茶都打翻在自己身上:“那曦景呢?曦景怎么样?”
“小皇子也被她们抢去了,抱到了淑妃的吟霜斋里,说是先由淑妃娘娘代为抚养,等皇上、太后回来再行定夺最终小皇子由谁抚养,但是,先前小皇子在景福宫中之时已遭人多次暗算,奴婢实在害怕……”说到这里含烟全身都抖了起来。
“你先别急!”夜飞雪紧抿着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立即赶到淑妃的吟霜斋里去照顾小皇子。我虽未跟淑妃打过交道,但我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她自然也知道小皇子若是在她这里出了事,那她自己就万万逃不过皇上的责难。相信,在这个时候,她一定不会拒绝你留在小皇子身边。”
看着含烟飞身离去,夜飞雪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下:“玲珑,你马上将此事禀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一宫之主,静柔夫人是正二品夫人,就算静柔夫人真的有罪,也应该由皇后娘娘发落。”
玲珑点头离去,夜飞雪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孟忆柳的手道:“你陪我一起去霅溪馆,你是骗人的高手,你给我去辨一辨那个该死的舒婕妤是不是在装神弄鬼。而我,我一定要亲自再摸一摸她的脉膊,以确定此事的真伪。”
夜飞雪拉着孟忆柳的手,顶着春天依然有些凌厉的寒风飞奔在道路之上。快到乾清宫之时,孟忆柳一把将她拉住,沉声道:“你这样跑过乾清宫宫前,简直就是找死,你忘记了那宫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绿鬓也不在,出了事,没人会帮你,你还是乖乖地走过去,通传才好。”
仿佛挨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夜飞雪和孟忆柳才得已进入霅溪馆内。此时的夜飞雪,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脸上甚至已经挤出了一种宫中慰问宫中姐妹最标准的表情。
“舒婕妤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一进馆内,夜飞雪三步并两步走至舒婕妤的床前,紧紧握住她放在被上的两只手。
整个馆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之味,仔细观察一下,还看到床前的地面上有一小块凝固了的褐色血块。舒婕妤双目红肿,蓬头披风,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见到夜飞雪关怀于形的紧张样子,她嘴巴张了张,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舒婕妤节哀顺变吧,我们也是一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马上就过来看你。听说是静柔夫人害了你,想必,她……也不是故意的,请婕妤放宽心思才好。”孟忆柳跟夜飞雪交换了一下眼神,低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舒婕妤。
不想,一听到静柔夫人这四个字,舒婕妤竟跳将起来,声嘶力竭地哭喊道:“是她害了我,是她把我推倒在地上,才害得我小产。我要找皇上,我要找太后,我一定要皇上太后替我伸冤,为我那死去的可怜孩儿报仇。”
“静柔夫人推你?为什么,她怎么会这么做?”
孟忆柳正问着,却听到门口一声接一声的通传:“皇后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德妃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贵姬娘娘驾到!”
如此一来,本来并不宽畅的馆内,一下子就挤满了人。夜飞雪眼尖,一眼便看到了跟在淑妃后面,怀抱着婴儿的含烟,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翻相互行礼之后,皇后坐到殿内的主位之上,各妃按位份坐好,而舒婕妤则躺在美人榻上,由内监抬了出来。
“好了,本宫想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奢华的环境,眉头不易察觉的一皱。
“皇后娘娘,娘娘要为臣妾作主呀!”舒婕妤猛地跪了起来声声如泣,无限悲凉。
“妹妹快别这样,你刚刚小产,且不忙这些繁文缛节,身子要紧。”皇后放柔了声音,跟着斜眼望着银衣道:“银妹妹,你来给本宫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银衣的态度甚为骄横,她倩兮一笑,娇声道:“无外乎就是争风夺宠之事。静柔夫人对舒妹妹怀了龙裔,心生不满,所以故意把她推倒在地上,导致舒妹妹流产。这事,就这么简单。”
皇后被银衣的态度气得有些发怔,随后问道:“真这么简单?本宫问你,静柔夫人现在人在何处?”因为气恼,她的声音竟有些颤动。
“静柔夫人犯下涛天大罪,已经关入暴室!”银衣眼皮都不抬,冷冷答道。
“放肆!”皇后脸色一沉,一声娇喝猛然出口:“银贵姬,本宫身为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事,事无具细,自当一一过问,岂容你擅自作主?更何况,静柔夫人曾经是皇上元配,如今更育有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能在还未查明原委的情况下就将她打入暴室?来人,快去将静柔夫人放出来。”
皇后突然暴怒,自然有凤仪之威,便连银衣也不敢再逆其锋,故而过得一会,夜无色便被人从暴室里放了出来,可夜飞雪一见之下,差点心酸得流出泪来。但见夜无色衣着单薄,额头青肿,那模样简直狼狈之极。曦景在这时,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哇”一下哭了起来,夜无色再不顾及任何仪态,不在乎任何的仪容,冲至曦景边上,将曦景抱在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妃嫔都被眼前的情况所震,人人动容,唯银衣秀眉紧锁,神色烦腻。
皇后待夜无色情绪微平,曦景止了哭声,方才轻咳一声问道:“无色妹妹,舒婕妤指证你将她推在地上,以至于令她早产,可有此事?”
夜无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窘迫,深吸了口气,擦干眼泪,将曦景交还到含烟手中,跪于地下含泪道:“回禀皇后娘娘,绝无此事。”说着,她回过头来,含着淡淡哀愁,丝丝幽怨问道:“舒婕妤,为何你要这样冤枉我?明明是你自己故意摔倒,为什么你要冤枉是我推到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竟将这么大的罪名加在我的头上,你这是要致我们母子于死地吗?”
舒婕妤顿时脸色苍白,身形忍不住晃了晃,她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夜无色说道:“你撒谎,明明就是你将我推倒在地上,你还说你不想看着我腹中的孩子出生,更不想宫中多个皇子出来跟你的孩子争宠,所以你一定要杀了我肚子里那个。可是,现在,你却在这里装无辜,装可怜,你……你这个,这个狠毒的恶妇!”
夜无色听到她这话,如同被剑刺身般,整个人忍不住摇晃起来,脸色瞬间苍白若纸,她含泪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根本就没说过这些话,是舒婕妤她冤枉臣妾。臣妾自知身份特殊,自从进宫以来,便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违反任何宫规,更不敢与其他妹妹发生任何口角,试问,臣妾怎么敢在明知道舒妹妹会向皇后娘娘禀告的情况下,当着她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舒婕妤怒极反笑道:“你……你不用不承认,当时,小菊她也在,她可以为我作证!”
夜无色哭道:“小菊是你的婢女,你怎么说,她当然怎么认。妹妹根本就是在冤枉我。我……我待你一片真心,缘何你竟一意将我置于死地?”
一时之间,舒婕妤和夜无色你说我顶,争执不休。
皇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显然是在认真寻找两人言语、表情中的破绽,倒是银衣有些忍不住,冷哼道:“静柔夫人,宫里头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舒婕妤不冤枉别人,偏偏只冤枉你?依本宫之见,你根本就是在骗人。你不肯招是吧,本宫自然有办法让你招!”说着断喝一声道:“来人,给本宫狠狠撑她的嘴,本宫就不信,她敢不招。”
“大胆!”皇后秀眉轻挑,薄寒拢上脸面:“事情还未弄清楚,你这就喊打喊杀的,成何提统?静柔夫人是二品夫人,和你一样是高位嫔妃,万一她是被冤枉的,叫本宫如何向皇上交代?”
“姐姐是应该想着如何跟皇上交代!”银衣娇媚一笑:“姐姐自己也说自己是后宫之主,如今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姐姐也难逃其究,等明儿个皇上回宫追究起来,掌管后宫不严,保护皇嗣不利,这两条大罪总是逃不掉的。姐姐,妹妹知道你宅心仁厚,但宫中自然有宫中的规矩,妹妹虽不过正二品,但却是奉了太后之命协管后宫,如今后宫之中出现了谋害皇嗣这种大事,你叫妹妹如何再敢徇私枉法,置祖宗规矩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