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银衣顶撞,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不能反驳。银衣见用言语僵住了皇后,不由大为得意,向手下一使眼色,顿时上来两个粗壮的婆子,架住夜无色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扇。夜飞雪早就知道银衣性子残暴,但想不到她竟如此无法无天,对一个高位的妃嫔居然就这敢这么打,难怪宫中那些低级妃嫔见到她就像见了鬼一样,听到她的名字就害怕得浑身的抖。
眼见夜无色被打得惨不忍睹,夜飞雪急得几乎要炸了起来,若不是孟忆柳和玲珑一边一个死命抱住着她的腰,她早已经冲了过去。尤其是当她抬目仔细凝视皇后的眼睛时,她的心更是一片冰凉,皇后表面上被银衣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实际上,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种残忍的快意。夜飞雪立时就想明白了,皇后这是在借银衣的手处置夜无色,处置一个潜在的威胁。她才不在乎夜无色的生死,也不在乎夜无色和舒婕妤到底谁在撒谎呢。其实,这宫中谁不知道,皇后慈软,不过只是假相,她不过是在借着德妃和银衣的手铲除一个又一个和她争宠夺爱的女人罢了。
夜飞雪的脸色又慌又乱,她拼命挣扎,想要张嘴,却被孟忆柳眼明手快一把捂住,孟忆柳贴在她耳边说道:“你别冲动,你现在出去,银衣一定会以同谋之罪处置你。到时候,你非但救不了你姊姊,就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会搭进去。你怎么跟人家解释你会把脉,你懂医术?难道你就不怕因为这样,而被银衣认出你就是薛神医?你被她认出来,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冷静一点,这件事已经牵扯到淑妃,以我看,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静观其变,等皇上来了,你姊姊才会有救。”
果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淑妃站了出来,她带着淡淡,幽幽的笑容,说道:“银贵姬,请你的手下暂且住手,本宫有话要说!”最后一个音吐出时,声音之中已带有明显的坚决之意。
淑妃在宫中一向处事低调,对宫中万事都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对于皇后一和恭敬有加,和银衣也能和平相处,但她在后宫之中一向颇有威信,就连皇上对她都一向尊重,如今她突然站了出来,倒令得皇后和银衣都怔了怔。
“不知姐姐突然叫妹妹停手,所谓何事?莫非姐姐想为静柔夫人求情不成?”银衣在瞬间回过神来,眸光一转,顾盼之间流露出动人神采,只漆黑的眼瞳因为淑妃的突然出现而显得深幽莫名。
淑妃凝视着银衣,清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谈不上求不求情,只是本宫有要事要向皇后娘娘禀告,所以,还请妹妹暂缓刑询。”
“哦?你有事要向本宫禀告?”皇后神态微妙,语音上扬:“不知妹妹有何事要向本宫禀告?”
淑妃笑了笑,从含烟手中接过曦景道:“禀皇后娘娘,妹妹犹自记得,皇上和太后曾经亲口下令,禁止宫中所有妃嫔去景福宫探望小皇子,同时也禁止将小皇子抱出景福宫。可如今因为舒婕妤一事,银贵姬将小皇子交到了妹妹手中,要求妹妹代为养育几日。妹妹一向谨记皇上和太后教诲,所以觉得小皇子还是应该待在景福宫中才是。”
银衣眼皮都不抬,淡淡道:“舒婕妤出了事,静柔夫人躲进了景福宫,本宫到景福宫抓人,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至于将小皇子交到淑妃姐姐手中,是因为本宫觉得姐姐为人踏实忠厚,定能善待小皇子,故而如此为之。姐姐若实在不愿意,交给惠妃姐姐也是可以的。”
惠妃忙道:“这可不行,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只怕会将病气过给小皇子。况且皇上和太后说过,小皇子与宫中阴人命中太岁犯冲,只能在静福宫中抚养长大。本宫又如何敢代为养育呢?”
淑妃仰头看着皇后,嫣然而笑道:“我吴越国上下有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仁慈贤惠,银贵姬奉太后之命协理六宫刚正不阿,严以律己?如今静柔夫人是否犯下弥天大罪还不好说。但她育有皇子,与我吴越国有劳,皇上和太后又再三强调,不得将小皇子抱出静福宫外,以妹妹愚见,不如将小皇子交还给静柔夫人,将静柔夫人暂时禁足于景福宫里,一切待皇上、太后回来再行定夺。”
银衣脸上的浅笑淡淡隐于唇边,她猛地一瞪眼道:“不行,谋害皇嗣仍是死罪,今日本宫和皇后若是放过了她,将来如何管理整个后宫?再若,将小皇子交于此毒妇手中,万一有所闪失,岂是你能担代得起的?”
淑妃并不动怒,轻轻一笑,水漾的眸子露出无比深幽之色:“妹妹言之有理,但代为抚育小皇子一事,实在事关重大,若非皇上、太后下旨,请恕本宫不敢接受。小皇子身份珍贵,但可怜命犯太岁,只怕我等普通妃嫔没有这个福份可以代为抚养?唯有妹妹这般刚正不阿,又得太后赏识,且是洪福齐天的,方可保住小皇子平安。所以,本宫觉得,小皇子理应有妹妹你代为抚养两天。”说着,将手中的曦景一把塞到了银衣手中,与此同时,曦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淑妃轻掩红唇,装成万分吃惊的模样道:“哎呀,妹妹千万小心,小皇子出生不过数月,又与宫中太岁犯冲,真正可谓是娇嫩万分,虽然妹妹你洪福齐天,但若小皇子在你手中有任何闪失,那保护皇嗣不利这条大罪,妹妹可就躲不过了。”
银衣猝不及防,怀里生生被塞了个婴儿,且那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小脸通红,手脚乱动,顿时被吓了老大一跳。先前之时,她用心险恶,从冲入静福宫抓住夜无色,到将曦景交给淑妃,招招都想致夜无色和曦景死地。谋害皇嗣,罪恶滔天,就算她当场把夜无色打死了,皇上和太后事后也只能怪她鲁莽行事,而曦景若在淑妃宫中出事,那么倒霉的无疑只是淑妃而已。她原以为淑妃胆小怕事,对她奉承有加,对她的命令断断不敢违背。可叹,她虽然聪明,却只有阴谋,而无智谋,若她见当日宫中夜飞雪遇到冷家老奴之时淑妃的表现,她就应该明白,淑妃不过只是表面恭顺,实际上却聪慧非凡,又懂得明哲保身,在整个后宫之中,乃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淑妃的举动令到银衣出其不意,骑虎难下,先前的一翻歹毒心意更是完全落空,但她也不是蠢人,如何肯将曦景带回宫中,她自己也知道万一曦景在她手中出了什么事,那真是万死莫辞了,所以,在细想一翻后,她还是决定退一步,卖淑妃一个面子。
假意征求皇后的意见,银衣决定按淑妃所说的那样把夜无色暂时禁足于静福宫内。皇后一向喜欢在人前装仁慈,也害怕银衣依样画葫将曦景交给她代为抚育,于是立即答应,形势总算略有好转。
就在众人闹哄哄准备散场的时候,竟听得外面禀报皇上到了,霅溪馆顿时一阵忙乱的恭迎:“都起来,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殿外的厚帘子一掀,承哲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脸上隐含疲惫的怒意,他身着九龙云锦龙袍,披着黄色龙纹锦披,头戴延冕玉旒,还是祭祀时穿的一身装束。
承哲的目光从各人面上一一扫过,然后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问道:“皇后,你来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轻轻地说:“臣妾请皇上恕罪,臣妾掌管后宫过于慈软,若非银衣妹妹派众人从静福宫里把静柔夫人和小皇子接出来,臣妾还不知道舒妹妹这边出事了。如今正由银衣妹妹在审训静柔夫人!”
“银衣派众人把无色和曦景从静福宫接出来?”承哲细细聆听皇后低诉,脸色变换,冷意顿现,他转向银衣,冷冷道:“朕记得朕曾下过令,除静福宫宫人之外,未经朕许可,禁止任何人踏入静福宫半步,银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派众人把无色和曦景给请出来的?”
银衣浑身一紧,脸色有些泛白,强笑道:“静柔夫人出言不逊,且将舒妹妹推倒在地,害得舒妹妹流产,她犯下谋害皇嗣的大罪,臣妾迫不得已,才去静福宫请人的。”
不与置评,承哲的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但幽深的眼眸中怒意更盛,然后他转而凝视着跪在地上衣着单薄双颊红肿,额头青红,嘴角流血的夜无色,突地站起来,大步走至夜无色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夜无色身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眸光温柔似水,柔声道:“无色莫怕,万事都有朕在,朕瞧你又冷又累,不如先在舒心的床上休息休息。”说着,也不顾众人吃惊的目光,抱着夜无色走进了内室。
银衣见皇帝竟对夜无色如此温柔,不由蹙眉咬唇,气恼异常,但是当她看到承哲望向她那冰冷的眼神时,终于未敢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