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的这句话,瞬时给了胡轶心头重重一击,他死命捏紧拳头,将嘴唇都咬出血来,可是偏偏却无言以对。
夜飞雪仿若视而不见,犹自冷笑道:“好的很,既然义兄报恩的方式是打算放在下辈子,那么,想必义兄只杀了夜无色之后,到了地下见你到爹娘和镖局的兄弟时,必然有脸的很。他们若是问你说为什么不把真正的仇敌恒王给杀了替他们报仇的时候,你必然有脸回答,因为我想下辈子再去杀他。”
“你住口!”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怒火,胡轶咬牙低喝,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用来激我,我知道你是想救那个毒妇。”
“错!”夜飞雪微微冷笑,声音冷如刀刃:“我不是要救她,而是要亲手毁了她。但是,在毁了她之前,我一定要问清楚她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这么恨爹娘,为什么她非要将我们全都置于死地不可。”
说着,她翻身下跪,她这个举动,惊得胡轶和蔷薇急步上前来扶她。夜飞雪却执意不肯起来,她昴头望着自己的义兄声音低颤道:“义兄,你要报仇,我也要报仇。我求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把夜无色留给我。义兄,我恳请你,恳请你帮我诛杀恒王,因为我被困在这个深宫里出不去,我没有这个能力,没有这个本事杀他替爹娘报仇。所以,我才把这个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求求你!”说着,她低下头去磕头。
“你起来!”胡轶咬着牙,一把将夜飞雪从地上扯了起来。然后喘着粗气,在殿里不停地踱步。
“要充容娘娘你费心了。”蔷薇望胡轶一眼,又看了看满脸是泪的夜飞雪,幽幽叹道:“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们俩个。只是胡公子他大仇……”
“我知道,可是,他的大仇不正是我的大仇吗?”夜飞雪飞快地打断蔷薇的话,怒声而道:“比起他来,我所遭遇的痛苦难道还会少吗?我自己的亲姊姊,害死了自己的爹娘,还三翻四次的陷害我,意欲置我于死地,难道我不应该报仇吗?”说着,她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她痛苦、无奈、悲愤无比地说道:“我不比你们还有机会,我这一辈子会被困在这个地方,难道你们希望我一辈子都被痛苦、内疚、愤怒纠缠得不得安宁吗?我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报仇的机会。我一定要让夜无色付出惨重的代价,她是怎么害我的,我就怎么还报她。我一定要亲手毁掉夜无色这一生中所追求的所有东西。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我要让她失去所有的一切,我要让她在最后的众叛亲离之中和在孤苦无依之中悲苦的死去。可是,若是现在你们执意要一剑杀了她的,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是皇长子的生母,如果她就这样死了,她死后将会得到何等的荣耀?难道这般的刻骨仇恨却要成就她死后的无边荣耀吗?而且,她的这个荣耀还是用你们的命去换来的,你们认为值得吗?”
夜飞雪最后的几句话却打动了胡轶,他停了下来,凝眉望着她,此时,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来,点点光明照入殿中,将胡轶的面庞映得越发苍白,苍白得几近惨淡。玉炉中的熏香也已燃到了尽头,只留下依稀的淡香。良久,他才咬牙道:“好,我相信你。这个仇,我就让你去报。而我和蔷薇则去取恒王的狗命。我要留着性命看看这对狗男女最终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夜飞雪猛然抬目,幽幽说道:“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我们所在做的,就是要有一个计划,一个完美的,一个可以令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计划。义兄,现在恒王和叛军袅无音讯,我写封信,你帮我带给我菰安郡的一个朋友,或许,他可以帮你的大忙。”
天亮时,玲珑和孟忆柳见到了脸色惨白唇角尤有血渍的夜飞雪,不禁吓了老大一跳。
“你怎么了?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喂喂,二妹,你可别吓我,不许晕倒。”孟忆柳拍着夜飞雪的脸庞,惊疑交加,连忙向玲珑吩咐道:“赶快去热碗鲜奶来让她服下。”
玲珑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孟忆柳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夜飞雪搂进怀中,拍着她的后背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撑住,一定要撑住,你的翼之快来救你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呀。”
夜飞雪浑身发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在玲珑快步走了进来,喂她喝下半碗新奶,然后扶她在床上躺下,轻声道:“二姐这吐血之症,不发已经有些日子了。我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令到你又吐血了,二姐你自己是神医,应当知道这样下去,对你的身子必然不利。眼见小王爷进京的日子日日逼近,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可让小王爷怎么活呀?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好生歇会儿把身子养好才是。”
这时灵香进来禀告说是贤妃娘娘来了,听到贤妃这个名字,夜飞雪顿时色变,浑身寒毛直竖,龇牙裂目,狂怒已极。若非孟忆柳及时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她只怕已经冲出去将夜无色给狠狠掐死了。
深吸了口气,夜飞雪告诉自己,越是在这个时候,她就越是保持灵台清明。
好不容易按下涛天的怒意,夜飞雪喘着粗气道:“去跟贤妃娘娘支会一声,就说我昨儿个贪凉,染了风寒,可不敢再跟她聊天,万一传给她,而她又传给皇长子,那我可是天大的罪过了。”
灵香低声称是,不疑其他,走了出去,可只一会儿,却听得她焦急的声音:“娘娘请止步,我家充容是真的病了,娘娘……”说话间,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夜飞雪那个千娇百媚的姊姊夜无色,一步三摇地走了过来。
人还未到,亲切的言语却已经响起:“妹妹这是怎么了?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夜上不见,竟病成这样?”
斗然见到夜无色逆光踏来,夜飞雪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奔涌起来,双手紧握,已经攥得掌心皮开肉绽,也浑然不觉痛楚,面上却已然强撑起一片笑容,指着孟忆柳道:“还不都怪这蹄子不好,昨儿个非但拖着我饮酒,还把玲珑给灌倒了,害得我多饮了之后,躺在地上睡了一夜。”她们三个人一起饮酒,那是常有的事,夜无色一向知道,为此,还装模作样地劝了她好几回。
孟忆柳马上接口道:“哎呀喂,这是哪个昨儿个看了人家一出醉金枝就非要学人家娇滴滴的公主样了?还说喝醉了才有三分韵味出来?这到底是哪个在灌哪个的酒呀?”
玲珑也笑道:“贤妃娘娘可得多劝劝我家主子,任性起来,那可是谁劝都不听的,自个儿喝疯了还不算,非要拖了奴婢陪她一起喝。这不,今儿个早上可不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呗。”
夜无色叹了口气道,伸出食指点了点夜飞雪的额头道:“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这么大的人了,偏跟孩子一般淘气。”说着,她看了站在背后的灵香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家主子昨儿个可曾灌你酒了?本宫看你是个本份的人,可不能跟着你家主子这般胡闹呀。”
灵香摇摇头,她一向忌嫉夜飞雪对玲珑的好,当下言语之中便流露出来了:“呵,奴婢哪有向玲珑姊姊这般的好福气。充容一向不喜欢奴婢伺候她,也不许奴婢随意进她的屋子,更不用说请奴婢吃酒了,奴婢昨夜守在外屋一宿,依然听得玲珑姊姊不分尊卑得笑得很大声呢。”
夜无色笑了笑,看了跟在她身后的宛容一眼。宛容浑身一抖,随即拿出个金裸子。夜无色把灵香拉到身边,把金裸子放到她手上,笑眯眯地亲切无比地说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妹妹打小跟皇上亲近,胆子可比什么都大,任性起来,便连皇上都拿她没办法,就是委屈你们这些伺候她的人了。”
灵香喜滋滋地把金裸子收起来,笑道:“娘娘客气,服侍主子本是奴婢的本份。”
夜无色拉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此最好,那你可千万要进好自己的本份呀。皇上对你家主子宠爱不已,将来,她飞黄腾达的日子指日可待,你可不能因为她现在被放在冷宫里,而怠慢了她。”
灵香忙称不敢。
夜无色又含笑叮嘱了灵香一翻,无非是让她当心自家主子的食宿,不要让自家主子生病了什么的。夜飞雪听夜无色细声软语,笑容满面的样子,再也忍耐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堪堪吐在夜无色的衣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