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飞雪此举顿时引来满殿惊呼,夜无色的脸上的笑容凝结在那儿,但是随即,她立即上前抓住夜飞雪的手,焦急地问道:“妹妹你怎么样?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听得夜无色如此关切的声音,夜飞雪又忍不住吐了几口,直吐得浑身无力,瘫软于床上,方才疲惫地说道:“无妨,倒是把贤妃娘娘你身上给弄污了,当真过意不去。”说着扬声高叫道:“灵香,快准备热水,带贤妃娘娘下去梳洗一下。”
夜无色听了叹了口气道:“你说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顾不好自己?”
孟忆柳笑道:“贤妃娘娘就别淘埋她了,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娘娘还是先到偏房里去梳洗下,换件衣裳再走吧。这大热天的,你被她吐了这么一身,可怎么出得了门?”
夜无色的唇边浮起一抹苦笑,摇头道:“罢了,那本宫去梳洗下,麻烦孟妹妹代本宫好生照顾好她。”
孟忆柳含笑道:“这个自然。这位主子深得皇上宠爱,我还指望着她将来拉姐妹一把呢。”
夜无色看了她一眼,复又细心叮嘱了玲珑一翻,方才由灵香带着去边上的偏房里梳洗。
她洗了许久,换上了一身由宫女拿回来的新衣裳,复又重新看过夜飞雪,叮嘱过玲珑和灵香一翻,方才施施然离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灵香禁不住称赞道:“主子,奴婢看这贤妃娘娘当真是这宫里一等一的好人。对主子你又如此关切,对下人又这样温和,真正是个菩萨一般的人儿。”
孟忆柳扬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如,让你家主子将你拨给贤妃娘娘可好?”
灵香一怔,随即笑道:“孟美人又在拿奴婢顽笑。”
孟忆柳悠悠地说道:“我可怎么敢拿你来顽笑?我再分不清,却也是知道,你可是皇上亲点过来服侍你家主子的。你家主子虽是个脾气爆燥的,却也不是个不讲理的,怎么着也不会挡着你对贤妃娘娘的忠心不是?所以,要不要让她亲自跟跟皇上开口,把你送给贤妃娘娘呀?”
孟忆柳这话说得诛心,灵香当下脸就白了,怔了半会儿,尴尬地笑了笑道:“奴婢一向对自家主子是忠心耿耿的。可没想过要去别的娘娘那儿服侍呢。”
夜飞雪淡淡道:“行了,你的忠心我知道了。我不让你进内室服侍,自然有我的原因。”说着,她指了指正忙着打扫的玲珑道:“你也别看她风光,老是跟我没大没小的。但若让你看看她身上被我打出来的伤痕,大抵你就怕了。我脾气不好,服侍在我身边,说不得就常常要被我打骂。你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人,我怎么也不好打你,是不是?所以,我才把你留在外室。就这样,你也挨过我几下吧?”说着夜飞雪只是笑:“若是你不怕呢,倒也可以跟在我身边服侍。只是,我可比不得贤妃娘娘,不是什么菩萨一般的人儿。你若做错事,小错,也就是挨几下耳光而忆。若是大错——”她把头上的钗子拔下来,比划一下狞笑道:“我最喜欢用这个扎人,一钗子下去,鲜血乱飙什么的,最好看了。”
灵香打了个哆嗦,浑身不自禁一抖,忙道:“一切但听主子吩咐。”
夜飞雪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行了,下去吧。今后还是老规矩,我这内室就留玲珑服侍。你和其他一帮子奴才就在外殿守着。”灵香听了之后像是见了鬼一样闪了出去。
等她出了外殿之后,玲珑和孟忆柳立即围了上来,问夜飞雪发生了什么事,她苍白着脸色把事情经过跟她们说了。
孟忆柳听夜飞雪说完之后,陡然抬头,眼神锐若利剑,说道:“现在,我们终于知道当初她为什么会同意和离了。她早就跟恒王有了一腿,也早就知道了恒王的计划,她必定以为恒王的叛乱一定会成功,而皇上重返宫中已经无望,所以,当你提出帮她和离时,她立时就答应了。谁想到,阴差阳错的,恒王的秘密被你发现,随之便发生了围京之战。她觉得恒王大势已去,便又重新投入到皇上的怀中。当她知道你被恒王抓住的时候,她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让恒王不要杀你。”
夜飞雪的背脊顿时有些僵硬,窗外吹来那带着热浪的微风并没有使她冰冷的身子感到一丝温暖,她冷冷说道:“我曾经以为害死我爹娘的幕后黑手会是太后,我设想过很多复仇的场面。但是,后来我都放弃了。为什么?为了翼之,更为了她夜无色。我不想牺牲我和翼之的幸福,不想牺牲她的生命来进行这场报复。后来,太后被毒害,说实话,我心里高兴得很。皇上说只要我把太后救活,就放我出宫,你可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希望可以用一种药来控制她的死活,可以把她救活,但等我出宫之后,只要我把药这么一断,她还是得死。你道我为什么之么久都搞不定太后身上的毒,就是因为这种药,我还没研制出来!”
孟忆柳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飞雪,如果你不想谈这个,我们可以暂时不谈。”
“不,我想谈!”夜飞雪背对着孟忆柳,语调森冷的说道:“你并不知道,其实我这人有很大的惰性。不被人逼到绝境,我绝对不会想到去伤害别人,不被人算计到遍体凌伤,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用医术去对付她。皇上这么对我,我有想过要害他性命吗?没有!因为他有些话说的没错,就算他强迫了我,可我已经是他的妃嫔,这么说吧,就算我跟翼之再怎么两情相愿,再怎么情深意浓,可说白了,那就是我夜飞雪红杏出墙,的的确确就是我对不起他!要说我丝毫对皇上没有内疚惭愧之心,那可真是骗鬼了。所以,我对皇上所做的,只不过是想用我的医术令他不再碰我而已。绝对没想过要他的性命!”
“二妹,咱们可以不说这个。”孟忆柳见她面色阴沉的模样有点发慌。
“我要说。”夜飞雪眼神幽深地望着窗外,蔷薇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她冷冷笑道:“我要说的是,我从医至今,能让我想到用医术杀人的,也就只有三个人。第一个,是冷府老奴张氏张大娘,她被我一针刺死了。第二个,是太后,我想救活她,然后再毒死她。第三个,就是她夜无色。”
孟忆柳一时间静默不语,屋内陷入一片压抑的静谧中。半响,孟忆柳长叹了一声说道:“杀了张大娘那一次,你夜夜惊梦,虽说你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在你心里,你是极度自责。你有没有办法救活太后再毒死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毒哑了丽太妃之后,你自己也不好过,你说,打那以后,你有睡过几个安稳觉?现在,你要下手对付你的亲姊姊,我只怕你杀了她之后,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和内疚之中。你别以为做恶人很容易,有些人天性善良,是做不了恶人的。”
夜飞雪闻言静静一笑,淡淡道:“我的血脉里,流着我娘亲的一半血液,想当初,她可是在这吴越国的后宫当中,掀起了腥风血雨。可见,我的天性也并不见得如你想像的那样善良。”
熏香炉里香气袅袅,萦绕而来,夜飞雪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冷而笑,继续说道:“不过,一把毒药毒死她,实在太便宜她了。我要慢慢的,一点儿点的,把她所喜欢,所在意的东西,全都抢过来,她不是很想要让她的儿子登上极位吗?我就偏偏不肯让她如愿以偿。”
孟忆柳打了个冷战,迟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着要把曦景的身世去告诉皇上吧?你这样做,会害死那孩子的,纵使你姊姊罪虐深重,可孩子纵使是无辜的,而且,那孩子还是你亲手接生的呢!”
夜飞雪咬了咬牙问道:“怎么,你心软了?”
孟忆柳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睛,沉声道:“看来仇恨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夜飞雪,你可别迷失了自己,你若是对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下毒手,我会瞧不起你!”
“呵呵……”夜飞雪扬起嘴角,发出一声极为清冷的淡笑:“放心,我还没被仇恨烧坏脑子。夜无色医术不错,她自然闻得出皇上赐给那些妃嫔的香囊里有什么好东西,所以,她倒并不担心那些女人会怀上孩子,更何况,当初她留我下来,就是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她想要借我的医术,除去那些有可能挡路的人,我不肯的话,她自然会亲自出手。皇上一向知道我的医术了得,到时候上,哪个女人被药所害,这一笔糊涂帐,可不都得算到我的头上来?呵呵,现在我觉得这宫里就只有曦景一个孩子,未免太过冷清。若是这满宫的女子都能生下了娃儿,那你说,这该多热闹?况且,她这样的身世,她还凭什么跟人家贵妃、德妃去斗呢?”
“你该不会是想破了皇上的功,想要让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怀上龙胎吧?”孟忆柳的眉心轻轻皱起:“那些女人的外戚个个都是非富则贵,新晋的那些个,也全都是将门功臣之女,皇上如今根基未稳,之所以不想让她们有孕,是有原因的。皇后之事,皇上已经是放你一马了,你再这么乱搞一气,小心会激怒皇上!”
夜飞雪静静的听着,一手支在下颔处,一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指尖一下一下极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听她说完,突然轻轻一笑,淡淡说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皇上反而会感激我。再说了,无论我能否从宫中逃出去,也就这半年的事了,半年之后,若翼之无法将我救出,我当真会被一辈子困死在宫中,那么,皇上要怒,就让他怒好了。不过,就是一个死字。你和玲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要帮我撒一张网,一张极大的网!我要利用这张网让皇上把夜无色从霅溪馆里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