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芯的嘴巴撅德老高,活像是茶壶嘴:“不过这席面上,除了太子殿下也就是白大将军还算是入眼。”
“哟!”徐姨娘吊着嗓子叫了声,桃花眼瞪得老大:“我的小祖宗,你这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了!”
“那怎么了?就算我是个庶女,那也是侯府的千金。最不济……也该得像穆王府世子爷那般地位。只可惜,这穆王府的世子爷是个风流的,整日不是清月坊、狮子楼就是合兴楼。皇城里排的上位的歌姬伎没有一个他不熟识的,后院更是不得安生。”
“咱们不急。”徐姨娘拉着她的手好生安慰:“慢慢看。你见到岳楚儿了没?”
荣芯点点头又摇摇头:“先前是见了,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本我们背后教唆了几个想与我们结识的小门户出来的姑娘,还没说几句便叫人给请出府去了。后来岳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
“这阵子绾清院也一直没个动静,也不知道这荣二整日里都在干什么。”
“还不是都在为难女儿?”荣芯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就算是父亲回来了她也是日日叫人到院子里来喊我,到了撷兰院除了绣就是拆,日日与她待在一起……女儿盯着她她也盯着女儿,偏偏这事还是父亲点过头的。现在好容易是熬到长姐的观音像快绣完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剪荣苓的百寿图呢。”
“总会找到机会的。”徐姨娘拍着荣芯的手臂:“我把名册子送去绾清院好些时日,也去催过许多次,荣长宁这人精就只拖着我,我想塞个姑子进去竟这么费劲。”
“母亲想送人过去,又得面子上过得去,还要把自己摘扯干净,是难了些。不过总不能叫她这样拖着,她那心里指不定嘀咕什么呢。”
“嗯,你说的是。可这人如果是咱们送过去的,就不能有什么作为了,顶多是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就已经算是大用处了,母亲,咱们还是徐徐图之吧。”
说完荣芯伸手去拿了个酥饼塞进嘴里,席面上只顾着生气,吃也没吃饱。这会坐下来实在是饿极了。
可这宴席上也不只她一个藏着心事没吃饱的,岳楚儿也是一样,如此好宴,还没吃上几口便被太子殿下送回去,白楚熤知道这事便一直心事重重,连去陪祖母说话也是心不在焉。
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应国夫人抬起眼皮看看白楚熤:“今日你是累坏了。”
“没有。”白楚熤连忙抬头回答:“孙儿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啊?”
“孙儿在想,祖母为何这般喜爱荣长宁。”
“不为何。”应国夫人将手上的书放到一旁,双手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一见如故。”
“祖母喜欢便好。”
“你别跟我打哈哈,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太子殿下叫你将岳楚儿送走的事。是岳楚儿自己崴了脚。”
“……”
“祖母不想置喙你们小辈的事,但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落叶知秋见微知著。你即已经知道楚儿丫头背后都动了些什么手脚,便应该清楚她志不在此。”
说着应国夫人伸手点了下桌面,白楚熤看在眼里:“楚儿打小心地善良,或许她只是着急了。猎场……也是孙儿带她去的。”
“着急了?着急到人都在前院说话,她要跑去后院?”
“……”
眼见着白楚熤不说话,应国夫人又补上一句:“就算是她着急了吧。现在荣二把话说开,碍着圣上的颜面与你约期一年,一年以后楚儿十五,也正是当嫁的年纪。你不妨去告诉楚丫头,听听她怎么说。”
“好,孙儿明日忙完军务便去拜访舅舅。”
“得了,你回吧。祖母累了,也该歇下了。”
“是,孙儿告退,祖母早些安置。”
应国夫人摆摆手,将白楚熤打发了出去,听着关门的声音才轻叹了一口气,盯着灯罩里透出的微光,不自觉会想起白日里见到的荣长宁,念叨了一句:“像。”
旁边的姑姑过去剪掉几盏烛台,回来的时候才扶起应国夫人:“夫人真是中意荣家那孩子。”
“我中意不见得有用。本以为他见我今日把玉佩给了荣二丫头,会明白我的意思……哦,他是明白了,只是装糊涂呢。这猢狲……”
“那夫人何必叫公子去岳府走一遭呢?且不说叫荣家的人知道了会如何,见到了岳家小姐公子这心里……”
“他心里明亮着,岳楚儿那三两半的心思怎么会掂量不出来?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他是家里独生的,一向心疼旁家的弟弟妹妹,尤其是楚丫头,阿熠小的时候就与她十分亲近。在他的眼里,楚儿永远都是那个心思纯良的小娃娃,从来都没变过。眼下不叫他碰的一头刺怕是认不清楚的。我见荣二端庄大方,也托人从外面打听过,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会计较这些。我也只能做到这了,他们自己的福气,就叫他们自己去修吧。”
“是这个理,公子心中清明就好。”姑姑一边说着一边替应国夫人脱鞋松下帷帐,灭了两盏灯才转身出去。
喧闹了这一整日,终于是歇下了。
……
一夜新雨过去,草木又鲜亮了几分。
天刚放晴,荣长宁院子里的小厮便忙着搭花架,屋檐上雨珠还没落干净,滴滴答答的点在石板上。
荣若就跪在母亲的画像前嘴里念念有词的背着功课,荣长宁一手拿着长尺一手端着茶盏看自己院里的小账册,不容许徐姨娘算计自己一丝一毫。
见荣长宁没空理会,荣若便稍稍偷懒打算坐下,不想荣长宁回手便是一尺打在荣若后背上:“背。”
“侍——食于先生、异爵者,后祭先饭。客祭,主人辞曰……曰……二姐,我曰不出来了。”
荣长宁一抬手指了指早早给荣若备下的案桌和笔墨纸砚:“那就先抄两遍,回来再曰。”
“二姐!我都没睡醒你就叫小冬去我院子里喊人,脑子都混沌着呢。”
“昨个我在白府听人说,白将军自小到大都是五更起床习武读书,你这懒踏踏的,我还等到天大亮才让人去叫你,还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荣若悻悻坐到案前翻了个白眼,可是要把白楚熤恨坏了,这人不仅和岳家小姐不清不楚,现在还叫自己烦恼。真是天生的克星:“改日我得叫父亲给我和白大将军合合八字。”
“你们俩合什么八字?”
“看看我与他是不是五行相克,他若克我,二姐以后回门可不能带着他。”
说着荣若悻悻坐到案前拿提起笔抄书,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二姐,你是不是因为昨日的事,生着气呢?”
荣长宁翻了页账册,一点都不避讳的回答:“是啊。”
“为什么?”
“你用你的小脑袋瓜想想,若是昨个我失手,不止我要被人笑话死了,你还要赤着膀子绕着靶场走三圈。我的世子爷,人都得以为你疯了,咱们这脸还真是丢在外面了。”
“那二姐不是没失手吗?”
“你以后安生些,定定性。要遇事不争、恃才不显、有而不露,记得了吗?”
荣若一边用笔杆子拨弄花插里的枝叶,一边拖着下巴回答:“哦。”
荣长宁一转眼看他在玩,冷着眼睛瞪他,荣若吓得赶紧写字。
手上的账册还没看完,门外的小秋过来和小冬说了几句,小冬凑到案边:“小姐,侯爷叫过去。”
“还不到请安的时辰啊。”
“说是有事问小姐。”
“行。”荣长宁合上账册起:“咱们去看看。”
“我和二姐一起去吧?”
荣长宁一眼看穿荣若的小心思:“你抄书,我回来之前,把这两篇抄完,否则晌午饭就没得吃了。”
“哈?!”
父亲没次突然叫荣长宁都不见得是好事,之前一次,是劝说自己放过徐姨娘,这一次不知道又为了什么。
母亲去了也有小半年,自己什么把柄都没有抓在手里,反倒是叫徐姨娘几次三番找了麻烦。
进了屋,见到徐姨娘坐在母亲曾坐的位置上和父亲说说笑笑,荣长宁更是觉得格外刺眼。
父亲怎么可以对杀害母亲的人笑得这样暖?他对母亲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情分在?
“长宁来了?”荣川一句话打断了荣长宁的心事,恭敬的行礼:“父亲安好。”
“过来坐。”
“不了,女儿该坐在哪就坐在哪,不敢逾矩,也不敢找不清自己的位置。”
听见荣长宁含沙射影,徐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是,捏着手里的帕子,默默的起身朝一旁挪了挪,荣川想说些什么却被徐姨娘给拦住,转眼看向荣长宁:“长宁,现下天气暖了,以后少不了要与各家亲眷走动,你院子里都还没个主事姑姑,这不行啊。”
“多谢姨娘挂怀,不过是少了个年岁大些的下人,不打紧。小冬机灵,她做我院里的主事就得了。”
“可小冬年纪尚小,做事总少些老成持重,还是将人手配齐的好。再者,你这婚事都定下了,再有两年半你就该出门了,得有个人好好教你些管家的本事。”
“我见姨娘这些日子管家管得也不错,姨娘费费心多教教就是了。母亲在时一贯节俭,何必非要多塞个人,多个人的开支呢?父亲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