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算小了,总归是要嫁人的,躲避得了一时,躲避不掉一世。没有办法一直待在侯府照顾阿若。既然一定要嫁,为什么不嫁给你?”荣长宁抬眼看着白楚熤:“作为你的新妇,就算是有人想对我动手,也要掂量掂量如何与白家交代。只要我活着,那些人的刀与枪就只能冲着我来,别想伤害阿若和长姐。”
她说起保护长姐和弟弟的时候,神色如此坚毅,叫人觉得钦佩也觉得有些可怜。
白楚熤想到荣长宁因为后宅的事不顺,却没有想过竟然到了这个地地步,他笑着和荣长宁打趣:“原来,你是要拉我做盾牌的?”
荣长宁坦白的回答;“是。”
“我是家中独子,自小没了爹娘。不曾受过姐姐兄长庇护,我只有祖母。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挺羡慕你家荣三的。”说着白楚熤转身去看夭矫的老树,荣长宁站在他身边跟着一起看:“我当时,确实做好了嫁进白府的打算,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将军和岳家小姐……若是知道,我也不会阻断你们这一番情义。”
白楚熤低眉笑了下:“我自是没看错荣二小姐,你说的这些,我明白。”
“从那次将军在岳府同我表明心迹,我便一直盘算,或许将军根本用不着与我成婚。”
“怎么讲?”
“岳家妹妹今年十四,年岁也还小着。如果将军信得过我,一年,只一年,等我了了这些事,便想办法将亲事退了。将军依旧孑然一身,岳家妹妹嫁到府上也是嫡妻。”
“你去说?”白楚熤面露疑虑:“亲事是你提的,你又去退了?你当圣上是……要如何说出口?”
“我自有我的办法。白家长房一直是老夫人撑着,说句不中听的,外强中干的壳子罢了。现如今将军从战场归来,好容易重新支撑起长房,定然不想节外生枝,这些我都明白。我自己起的因,我自己收拾了这果便罢。”
她垂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姽婳若空谷幽兰,那样惊心动魄又极为委屈的事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再讲旁人的故事似的。
荣长宁转眼,见白楚熤正看着自己,不禁颦蹙起眉头:“我说这些,可不是叫将军觉得我可怜的。只是……只是这毕竟是圣上赐婚。你去同你表妹说的时候,也这样说,料她也是挑不出什么其他的理。若是她不愿意等你这一年,我再想些其他办法。”
“你也才不过十六,何必委屈自己?”
“日子吗……本就是得过且过。不求情义缱绻儿女情长,家宅安宁便是好的,若是有情分,那便是惊喜。没有情分的……嫁谁不是嫁?”
白楚熤转眼便见荣长宁一脸殷切的等着他的回答。
她虽故作坚强轻描淡写说出自己难处,她只是暂时的要一个名分得以保全自己,而且这个时候的确没有办法去退婚。
想到这,白楚熠点点头:“好,一年。”
荣长宁听到白楚熤答应了,并没有很欢喜,像是料定了似的。拿出刚刚应国夫人塞到自己手里的玉佩:“这个……看起来很贵重,还给你吧。”
“听说这是我祖父的东西,见此玉如同见祖父,不论是旧部还是世交,都会给上几分薄面。祖母他老人家很喜欢你。”
听白楚熤这么说荣长宁更是不好收下:“那还是你收着的好,要么还给老夫人,要么给岳家妹妹……总之这不该是我的东西。”
白楚熤背着手,并不打算去接:“还是放在你这吧,见祖母今日这般,往后你也少不了到她老人家面前应酬,给你的东西不见了算什么事?一年期满,你再还我就是。”
“这貌似不大好。”
“不大好?”白楚熤一笑,一派朗月清风的模样:“你都荣二小姐已经让步,我怎么好太过分?好了,说这么一会话,口干舌燥,回去喝酒了。”
说完他便转身高昂着头朝上席的方向走去。
荣长宁便捏着玉佩刚要走,身后便有人喊了句:“荣二!”
荣长宁回头见到白楚熤站在连廊远处,衣角飘飘,朝自己笑着:“往后你若遇到麻烦,可以叫人带着它来找我。千里万里我自会去助你脱困。”
当初荣长宁猜得没错,这样一双眼睛笑起来确实好看,叫荣长宁不禁也跟着笑了出来。
他没有暴跳如雷向自己问责,也没有一意孤行去招找圣上给自己难看,只是想到自己可能会有难处,这般善解人意反倒是叫荣长宁觉得有些愧疚。
纵然自己不想承谁的情,可事到如今,这已经是荣长宁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望着白楚熤的背影,她不禁轻叹了口气,就当是自己欠了他的吧。
扭头转身去找长姐。
白家真大,比起侯府不知道大上多少倍,荣长宁微微溜神便不知道走去了哪里,只觉得靶场的声音比刚刚听起来远了许多。
迷迷糊糊的绕着假山转悠,荣长宁无意间听到一句:“太子殿下!”
太子这会也到了?白府的面子还真大。
可对面偏偏是个女人的声音,原本无心爬墙根,可荣长宁想着长姐总归是要嫁入东宫的,想着荣长宁躲在了假山后面,等着听那人说下一句。
“楚儿无心冲撞了太子殿下。”
“是你?”
岳楚儿?太子?他们早先见过?
想着荣长宁便抓紧了假山旁边的石缝,撩起裙角踩上大石头顺着缝隙朝外看,却见岳楚儿楚楚可人的坐在地上,大抵是摔倒了,畏畏缩缩的收回自己的脚:“殿下……”
她脸上的娇羞,荣长宁可是看得明白,到底是个不省事的。
就见萧祁禛摆手叫过宫人扶起岳楚儿:“叫白将军找个人,把岳小姐送回去。”
等着人走了,荣长宁才安心的从假山上下来。这地方顶偏僻,太子怎么会在这?还在这撞上了岳楚儿?
荣长宁一边想一边随着声音朝靶场找去,终于是走出了白家后院这迷魂阵,见到长姐在一旁同穆王府的郡主说话,荣长宁赶忙过去:“长姐。”
“诶,你去哪了?这么半天才回来?”说着荣苓将荣长宁拉到身边坐下:“这是穆王府的襄和县主。”
“县主安。”
襄和县主颔首回礼,荣长宁便拉着长姐到一边去:“长姐,我有话与你说。”
“那我先过去。”荣苓与郡主打好招呼才跟着荣长宁走:“怎么了?”
“我刚刚,在后院撞上太子殿下了。”
“啊。”荣苓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太子殿下也是来贺寿的,这会应当在前堂。”
“可我是在后院撞见的,巧的是岳楚儿也在,像是被撞倒的一样。”
“是吗?”荣苓的神色终于有一丝不安:“后来呢?”
“后来太子殿下叫人把岳楚儿送回去了,听两个人说话的意思,先前就见过了。”
荣苓点点头:“先前太子差人到府上送手信,上面提了一嘴,说是在北郊猎场见到的。原本以为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公子,不知道怎么发髻散了,这才看出是个小丫头。”
“竟是这样?”荣长宁闷声思忱了一会:“最好是不小心。”
“你说什么?”
“不管是猎场散了发髻还是刚刚摔倒,最好是她不小心的,否则长姐还是要好好应对一番。细想徐姨娘用在父亲身上的那些招数,这些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太子日后毕竟要继承大统,纳几个侧妃也不是不行。”
“如果岳楚儿真有这个心思,可真是辜负了白将军对她的一片真心了。”
“你……”她这话说的叫荣苓不知道怎么去接:“你这丫头。”
荣长宁一直以为荣若和岳家下人打架的事背后少不了岳楚儿嗦摆,可后来又觉得是自己冤枉了她。可听完长姐说她在太子殿下面前散了发髻,刚才又是那副骄矜的模样,她颦蹙起眉头总会叫荣长宁想起家里的徐姨娘,也是再对岳楚儿生不出什么好感。
但毕竟是白楚熤心里的人,看在白楚熤的面子上,只要岳楚儿不在长姐这边生事端,荣长宁倒是也愿意与之和睦相处。
白楚熤一回去,也不知道有了些什么作为,刚用荣长宁作行酒令的姑娘当即被请了出去。就从荣长宁眼跟前过去了。
这不禁叫荣长宁心中一暖,好算是能安安心心的吃酒,一直到散席回府。
侯府里面的徐姨娘巴巴的等着荣芯,听到院门口有动静,急巴巴的应道门口:“芯儿!”
“母亲!”
徐姨娘一把将荣芯拉紧屋子:“怎样?”
“能怎么样?”荣芯嘴巴干燥,一坐下就赶紧给自己倒盏茶喝:“就那样。”
“怎么还不高兴了?”
荣芯狠吞了几口茶水,重重的将茶盏摔在案上,将一旁的荣蘅吓得手也不敢伸:“原本我和几个贵眷聊得还好,他们瞧着我懂事也愿意多亲近,哪知道那个荣长宁跑到白家的靶场上去射什么箭,还双矢贯七钱,将那些贵眷王妃惊得一愣愣的,上席的老夫人一众显贵都跑到后院来看她,一点风头不给旁人留。”
“这荣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