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一推开荣长宁便急着问:“如何?是要回皇城吗?”
“梁将军已经带兵出去找人了,事关北塞非同小可,我得赶回去待命。”
“此刻便要走吗?”
“此时禹城境地算不得安生,无论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旁人护送,梁将军都是不放心的,他自己又脱不开身。也是怕误了正事,已经派人快马奔皇城通禀了。明一早咱们就回去。”
“好,明日我会早早叫蘅儿起来。”
白楚熤点点头,却还像是不放心一样嘱咐到:“梁府侍卫虽多,夜里也要闩好门。你我一墙之隔,有动静我会听到。”
说完白楚熤便先回去了。
本来荣蘅脱离徐云翘得以释放天性,荣长宁不大舍得这么快带他回皇城。
可插了大邑族这档子事,荣长宁也不得不多番顾及,只能听从白楚熤的话,跟着他先回去。路上马不停蹄,能不歇脚且不歇脚。
原本要六日的路,硬生生挤成了四日多小半天。
将人送到百宁候府,白楚熤都还不曾歇脚更不曾拜见过祖母,直接进宫面圣。荣蘅还小,不明白为何只因八个异族人这些大人就变得如此紧张,心中还对禹城意犹未尽。
走在侯府的石板路上,荣蘅便问:“二姐,明年去禹城,还能带上我吗?”
荣长宁垂眼看他:“只要蘅儿跟着三哥好好念书,二姐就带你去。你先回晨熙斋。”
说罢荣长宁放下荣蘅的手,荣蘅带着随从,拱手郑重的向荣长宁行了一礼:“二姐好生歇息,蘅儿告退。”
荣长宁就站在岔口,看着荣蘅的背影,目送他离开。等到人影不见,荣长宁才抬脚奔绾清院去。
那些通红的腊梅已经开了,一片银装素裹中多了鲜活气,血一般的颜色又显得有些妖娆,叫人过目不忘。
“小公子是个多好的孩子?偏是徐姨娘生的。养得娇气怯懦不说,这么小,就沾染了那些偏门子的手段。”
“遂我不能叫徐云翘再养着他,毁了他一生。”
若是荣若听了自己的话,这会徐云翘应该已经放出来了,不知道趁着自己不再,她可闹出了什么动静来。
本来想着回院里喝盏茶就到撷兰院去看长姐,可没想到刚煎好的茶还没等端上来,人已经迈进了院子。
小冬一推门瞧见是荣苓:“呦,大小姐!大小姐来的正是时候呢,禹城七宝斋带回来的七宝茶刚用红梅雪水煎好。”
荣苓跟着一起打趣:“你家小姐是小气,这么好的东西,都不喊我一声。”
“大小姐可是误会了,小姐打算缓口气就给撷兰院送些去。”
绕过红木雕的花屏,荣长宁就坐在案前,随手翻着荣若写过的字帖。听到声音头也不抬唤了句:“长姐来了?”
“你回来怎么都不知会一声?还以为你要在禹城待到下个月。”小冬放下手里的茶盘,结果荣苓褪下的轻裘挂到花屏后边。
荣长宁拿过青釉绘底的瓷盏:“在禹城遇上些琐碎事,白将军得回来待命,我们便跟着回来了。徐云翘放出来了?”
“阿若听你的话,你走后第三日便去求父亲给人放出来了。我急着来也是找你说这事,她真是个妖精,出来就不安生。”
这番话荣长宁像是早就预知了似的,不紧不慢的会问:“她为难过长姐和阿若?”
“那倒是没有,可她……”荣苓显得有些抹不开口,荣长宁抬眉示意小冬带着掸外袍的丫鬟出去。
眼见着人走得干净,荣苓才继续说到:“她居然派人给父亲养在外面的隐娘给接进府了。”
话至此,荣长宁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后又像没事人似的等着荣苓继续朝下说。
“我以为父亲想着母亲三年大丧未过,不会让她进门,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徐云翘在父亲耳边吹了什么风,就给安置在麓笠院与徐云翘同住了。我和阿若提醒了几句,徐云翘便合同那个隐娘说什么‘这世上没有后院添人要问过儿子女儿的道理’,林姑姑是下人离怨哥哥是外人,更不好说什么。”
“……”
原以为荣长宁会大发雷霆,可荣苓这一通话说完,荣长宁眼眸中丝毫不泛涟漪,眉间更是不见怒色,荣苓心中不安的喊了句:“长宁?”
荣长宁抬手将茶盏朝荣苓面前推了推,清幽之香沁人心脾:“吃茶。”
“啊?”
荣长宁还是一言不发,认真品着禹城的七宝茶,心里琢磨着荣蘅无意间问出的问题,七宝斋为何叫七宝斋。
荣苓不急着端茶:“前日,阿若因为这件事与父亲争执。那隐娘闹着要上吊,说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魂,死也得死在侯府里。话里话外的说阿若多事,挑唆得父亲险些又打阿若一通。”
听到这荣长宁面前的茶再喝不下去了,脑海里尽是去年阿若被打昏死在祠堂没人管的场景,恐惧来袭,像是热油在烹着荣长宁的心。这样的事,荣长宁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就算是一点端倪都不行。
荣长宁放下茶盏问到:“那隐娘的文书递了没?”
“递过了,徐云翘刚把她带进门就把这事给办了。她与那徐云翘,可算是一丘之貉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都瞧着阿若的世子之位,不快意。”
“长姐先坐,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荣长宁没有回答,只叫到:“小冬,更衣。”
踩着鹿皮靴披着白锦裘,荣长宁冒着外面的细雪就去了主院。小冬打着伞快步追着荣长宁。若说内心全无波澜,那是荣长宁表现出来骗人的。
每一次从禹城回来,徐云翘和父亲都会给自己个惊喜,还真是可笑。
主院里小厮正在扫着地上的雪见到荣长宁刚喊一句:“二……”
‘小姐’二字还没喊出来,荣长宁已经不容通禀气势汹汹的迈进了屋子。荣川正参着棋盘上的半盘棋,听到声音朝门口一看是荣长宁:“你回来了?”
“长宁见过父亲。”说罢荣长宁撩开袖子上前行礼:“父亲安好。”
“坐!快坐。”荣长宁为什么来,荣川心里一清二楚,自知理亏的岔着话:“满算下来也不过五日的时间,你就从禹城回来了。杨管家同我说,为父都不敢相信。想你得在绾清院歇歇,接没差人去叫你。”
“听说父亲后院添人了。”荣长宁话不转弯,直接问到了荣川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荣川放下手里的棋子,转身看着荣长宁:“是。”
“申时之前,父亲将人送走吧。”
“……”
“母亲大丧未过,父亲寻求知己养在外面倒算了,府上进人,不合规矩。”
这一句‘规矩’叫荣川说不出话,只瞪着荣长宁看。尽管荣长宁说得在理,可一想徐云翘说过的话看看荣长宁一副母庸质疑的态度,便再耐不住脾气:“你母亲……尽管你母亲是个公主,可你满天下找去,有哪家的男人要给主母守丧?谁才是家里的规矩?”
荣长宁抬眼看向荣川冷笑了下:“这话是徐云翘讲给父亲的吧?”
荣川瞥了荣长宁一眼,只搪塞一句:“活人,总比去了的人重要。”
“我不是在求父亲,也不是在商议。话我放在这了。申时,多一刻,女儿都不等。”
荣长宁从没有对谁像这样步步紧逼,荣川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一句话的功夫都不留给自己,甚至根本不容自己寻找后路。
“你是不是管着后院管出脾气了?”荣川刚想说下一句,荣长宁听都懒得听,起身再次行礼:“话,女儿放在这。没什么事,女儿先告退。”
说完荣长宁转身就走,脸上禀若寒霜心里却怒火中烧。在父亲的眼里,母亲的一片痴情到底算什么?
徐云翘想弄个人进来凹糟母亲壮自己声势,想钻荣川的心思锉荣长宁的锐气,想多个人挑拨父亲对阿若动手,这样的算盘她永远都别想打响。
刚走到门口,荣长宁忽而停住脚步:“父亲是盘算着我不敢多说话,更不敢将事情闹到外面去,是吗?”
黛眉冷眼,她身上的气息藏匿着某种危险,叫人想反驳却又不敢开口。
说罢,荣长宁抬脚便走。
回去到绾清院陪着长姐会话,将人送走了,便开始数着时辰等。
主院的人一直没有作为,荣长宁也不着急,差人叫了荣若过来,坐到屋后母亲的画像前背书。
西厢房的人握着暖炉站在门口朝荣长宁的屋里瞧去,歪头努嘴满脸都是不服气:“得意什么?居然敢去主院威胁父亲?”
绿竹小声劝到:“小姐,咱们回吧。”
荣芯回头瞪了她一眼,撩起裙角朝屋里走去。
她是刚从麓笠院回来的,恰逢主院的人去徐云翘那通了气,说是荣长宁的一番话叫荣川于心不安,打算着要给人送走了。
好在隐娘好调教,听了徐云翘的话,自己去主院找父亲‘请辞’了。一诉衷肠两行热泪,想叫人走,没那么容易。
“这家里到底是父亲说话算的。”到了屋里荣芯一把将手炉扔到一旁:“荣长宁算个什么东西。”
“小姐,咱们还是小声些。我瞧着二小姐一直隐忍不发不像是好兆头,万别叫她知道接外室入府,是小姐你给姨娘出的主意。”
“你听说过谁家女儿敢管父亲床榻上的事?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我看她敢为这事同父亲叫板?敢去圣上告发?”荣芯顺势翻了个白眼:“她又多大的能耐?我倒要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