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撩开厚重的帘子让人进来,白鞋迈过门栏,粹白皮裘下压着青涩的外衫,粉雕玉琢的姑娘带着不可侵犯的凛然迈进了侯府的祠堂。
她安然无恙的站在所有人都面前,有人欢喜有人忧,而绿竹则是暗自的松下了一口气。
荣长宁不声不响的带着荣若和白楚熤走到荣川面前:“父亲。”
荣川没有询问白楚熤为何会跟进祠堂来,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荣长宁,果真是不曾伤到分毫,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转眼问下人:“二小姐醒了,怎么不来禀?”
“父亲休恼怒,是我不叫人禀报的。”荣长宁轻瞥地上的荣芯:“一睁开眼便听说将我反锁在库房还放了把火的人抓到了。赶紧来瞧瞧是谁这么恨我,原是芯儿手底下的人啊?”
荣长宁斜眼瞧着绿竹:“你且说说,我与你何仇何怨?”
“奴婢不曾与二小姐有仇怨,奴婢曾受小冬姐姐恩惠,怕大火封了门无人敢救,是从后面放的火,还留了扇窗给二小姐。我家小姐有命实在不敢不从……”
说过绿竹抬眼看了下荣长宁,就见荣长宁深吸了一口气眨了下眼睛,小冬当即转身背对所有人,解开自己的上衣掀开来将后背亮在所有人眼前。
荣若还以为她是疯了:“你干什么?!”
紧接着就见她背后烫伤淤青血印,肩膀一道道一块块触目惊心令人为之动容,绿竹委屈的落下泪背对着人哽咽:“侯爷明鉴!四小姐善妒,时常怨天不由人抱怨自己是庶出,尤其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被圣上赐婚后更是心有不愿,恨嫁进白家嫁进东宫的不是自己。她不悦了,便要拿奴婢出气。”
一向冷脸的荣长宁似乎都看不下去她这些伤痕,朝小冬扬了扬下巴,小冬便过去拿起绿竹的外衣将她盖住:“即便是真委屈,你这般也是不合时宜。要顾念自己清白。”
“现而命都要丢了,奴婢还在乎什么清白与否?”绿竹系好衣带回过身爬行至荣川面撩开自己的衣袖:“绿笙在时也同奴婢一样,身上从来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荣川脸上尽是难以置信,质疑到:“那你,为何从不想着告诉主母或是我?”
“四小姐说,侯爷最疼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过责骂一通。我们若是敢告状,转身便……便要灭口图个清净。可现而这么大的恶事做下了,奴婢也是活不得了。可奴婢不做知会更痛苦!万望侯爷看在奴婢并未下死手的份上,开恩!”八壹中文網
听完了这些话,荣若直很得牙根痒痒:“你没下死手?若非白将军及时赶到,今日咱们侯府怕是就要白幡高挂,唢呐狠吹了!”
荣长宁转眼瞪了下荣若,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竹竿似的手臂尽是伤痕,荣川是看不下去的,别过脸问荣芯:“都是你做的?”
“父亲,她胡说八道,这一定是她诬陷我!”
“是啊侯爷,芯儿胆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怎么会行此恶事?定是这吃里扒外的诬陷我们芯儿,侯爷明鉴!万不能听信谗言……”
“是否是谗言,父亲自有定论。家主问话,姨娘贸然插嘴是否显得太不懂规矩?”荣苓握着手里的帕子满眼鄙夷的看着徐云翘:“白将军还在这呢,姨娘不怕丢人侯府还怕丢人呢。说起来,还不曾谢过将军昨日大恩。”
人都看向荣长宁身后的白楚熤,白楚熤不紧不慢的回到:“大小姐客气。看笑话倒是谈不上,这位姨娘……又不是第一次了。现而荣氏长宁也算得半个白家人,忽而遭难我当然要听听其中缘由,若是不能究其根本严惩恶人,我也只能上达天听禀奏圣上,求个说法。”
白楚熤说得坚决,叫人听出他硬要横叉一杠的心思,叫人想反驳都无从开口。
荣川略有不满却不敢发作,只低声说了句:“本是自家里的事,怎好闹到圣上面前?”
“那就请侯爷明断,晚辈只看着,不插话。”
“这便是祠堂,祖宗在上,谁悖信离德说了假话可是要遭天谴的。”荣长宁轻声问荣芯:“绿竹说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你可认?”
“认什么?荣长宁,这说不准又是你用的苦肉计!”
“又?”荣长宁冷眼看向荣芯;“你为何要说‘又’?”
荣长宁自然清楚,荣芯指的是上次自己利用林姑姑使苦肉计接近麓笠院,麓笠院栽赃荣长宁又被林姑姑反扑的事情。
这件事已经叫去了的姚姑姑背下了,如今再翻出来扯出背后真正主使才是得不偿失,荣芯再不敢说话。
见她不再吭声,荣长宁追着问荣芯:“我且替父亲问问你,绿竹身上的伤,真是你打的?”
“……”荣芯闷头还一会,才抬眼看向荣长宁:“一个下人说什么二姐便信什么,看来二姐也没多聪明啊,她有证据吗?”
“还要什么证据?你就住在绾清院,当二姐院里的丫鬟小厮都是聋的瞎的吗?”荣若一副丝毫不让的样子:“府上这么多当差的丫鬟,怎么不见那些丫头攀诬旁人,偏跟你过不去?一两个与你过不去也便算了,偏偏二姐欲指人去你房里的时候谁都不愿去,你是个什么样的主子,恐怕府上的下人早都探听清楚了吧?”
荣长宁回眼瞧了下荣川,他脸上写满了失望,荣长宁的心里便清楚,不论是放火还是殴打下人的事,父亲都已经相信是荣芯做的了。这才对绿竹说:“你就从头至尾,将事情经过说清楚。看你可怜,若是真无辜,我倒是可以替你向父亲求情。”
“侯爷明鉴,二小姐明鉴!四小姐打从心里想毁了二小姐这桩亲,好取而代之。前几日白将军来府上看望二小姐,四小姐佯装摔倒想要博取将军怜惜,几次三番暗地里与将军说二小姐与离公子的旧事,暗示将军二小姐与离公子有私……”
眼见越说越离谱,想着白楚熤吧还在这,荣川严词厉喝:“住口!”
吓得绿竹噤声泪水挂在脸侧满眼惶恐的跪在原地。
自家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荣川的脸上自然挂不住,抬手指着绿竹:“你只说放火的事。”
绿竹抽泣了一下继续说到:“遂……遂几次挑唆不成便要对二小姐下手,原本只是想要烧了库房叫侯爷迁怒于二小姐,昨晚去查看库房的时候,这才知道二小姐在库房里翻找旧账。于是下狠心要烧死二小姐!”
荣芯终于想要争执,不顾自己双手还被绑着,起身反驳:“你胡说!”
绿竹一副拼死的模样抢着喊道:“于是命奴婢动了手!奴婢自知若是事发在劫难逃,便留了二小姐一条生路!上天有好生之德!巧遇见了将军巡营回城,冲进来救了二小姐!”
“狗东西!再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四小姐威胁我,若是不做或是将此事说出去,便将我打个半死再卖去城外农庄伺候老汉!”
“你住口!”
“四小姐本就善妒,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我叫你别说了!”
“人前受气人后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
绿竹不停的说彻底激怒荣芯,朝人扑去,两遍小厮赶忙拉住荣芯不叫她靠近绿竹:“你还敢污蔑我?!看我不弄死你这狗东西!”
“奴婢迟早是个死,侯爷若是不能替奴婢做主,奴婢便一头碰死在这血溅祠堂!叫荣氏列祖列宗瞧瞧他们的后人是什么样的德行?!”
两人争吵吵鸡鸣狗吠惹人头疼,绿竹一副不管不顾和盘托出丝毫不在意是否有外人在的模样,荣川止也止不住,更没想到的事话音未落绿竹已经挣扎着起来猛得朝墙边撞去。
“快拦住她!”荣川急的大喊,荣苓吓得丢了帕子上去拦,荣长宁却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眼睁睁的瞧绿竹碰出了一头血。
杨管家将人撤回来捂住绿竹出血的额头。
这样的情景,连荣芯也给吓傻了,她没想到一向懦弱客气的绿竹竟也变得这样刚烈。而她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绿竹便是如此了。
荣芯再摆不出主子的款来,跪坐在地上:“她说谎……父亲她说谎!我什么都没让她做,是她自己要烧死荣长宁的!”
“到了现在你还狡辩,荣芯,你扪心自问,是否觉得可笑?”荣长宁疲乏的垂着眼:“若不是海慧寺那回,我也不敢相信我的妹妹这么想要我死。父亲觉得可还有疑点?”
听到‘海慧寺’三个字,荣芯抬眼看向荣长宁,愿来她真的知道……
荣长宁话虽不多,却露着极其坚决的态度,这次她不再轻易放过荣芯,就算荣川想要包庇且之前对荣长宁含有许些不满,白楚熤在,荣氏列祖列宗在,偏私的话荣川也不敢说出口。
他闭上长叹一口气:“如此阋墙之祸竟也发生在我百宁候府,作孽……荣芯,你还有何想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