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国夫人见状,心里也开始怀疑白陆氏刚与自己说‘荣长宁难生养’的事是真是假。又怕白陆氏逼紧了荣长宁,惹得太子妃与圣上不快,于是放下手里的茶碗:“既然宫里来人瞧过了,那便作罢。叫那两个大夫下去领赏吧。”
话是这么说,但荣长宁心里清楚,老夫人的心里也已经起疑。看来这脉,是不能不诊了。
白陆氏笑里藏刀极其自信,打从心眼里肯定,荣长宁一定有问题。只要自己将这事在应国夫人面前掀出来,就算是白楚熤自己不愿意,自己送来的妾他也必须得纳。
眼见荣长宁一声不吭,白陆氏便替她拿了个主意,摆手示意一边候着的丫鬟,出去叫了两个大夫进来。
手枕放在案桌上大夫稳坐在在对面,就等着荣长宁伸手。
“请夫人抬手。”大夫说话,荣长宁却迟迟不吭声。
现下里是将荣长宁给架在火炉子上了,白陆氏认真的朝荣长宁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将手放上去,见荣长宁还没动静,白陆氏轻笑了下:“瞧这孩子,诊个脉怎么就吓成了这样?好孩子,不至于。”
说着就拿起荣长宁的手放到案桌上,叫荣长宁放也不是缩也不是,丫鬟过来在荣长宁手上盖了曾帕子,大夫抬手,还没等放到荣长宁腕上,就被人一手抓住。
转眼看去,白楚熤正满眼凶相的看着那大夫。
清早上朝前,白楚熤去了趟小厨房叮嘱给荣长宁煮汤,无意间听说冯太医来府上说荣长宁体寒难以有孕,一路上心事重重,早朝也是心不在焉。
一下朝就去了冯太医府上去询问,可冯太医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夫人再三叮嘱,对于此事不能多言语。
这样一来,白楚熤的心就更慌了,本还要去将军府的,这会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惴惴不安,倒也不寻思旁的,只寻思荣长宁到底要这样自己捱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亦或是她还没有想好怎样告诉自己。
不论如何,此刻她的心里定极为难过。难怪昨日奇奇怪怪的说了那么些话……
于是白楚熤拎着缰绳赶紧回了侯府,下马扔了缰绳便急急忙忙的跑回竹苑去找荣长宁,可一到竹苑就听说荣长宁被叫去了祖母那,白陆氏又带着两个大夫过来,当即觉得白陆氏这会带着大夫来,太过巧合了些。
遂白楚熤又紧赶慢赶,赶到了祖母院子,一进去就见大夫要搭脉,下意识的抓住大夫的手,说什么都不让落到荣长宁的手腕上。
主子仆人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白楚熤,也是想不明白他这又是闹哪一番。
“这又是哪来的江湖术士?好脸生啊。”
白楚熤回眼质问,也不管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好像是白陆氏戳着了他眼珠子一般凶神恶煞,直将大夫手背到后面去,像要给硬生生掰断一样。
见到白楚熤这是要发了火,应国夫人赶紧咳了两声:“阿熠,不得无礼。”
白楚熤这才放下手里的人,转身好好行礼:“祖母在上,恕孙儿忍不了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给长宁搭脉,谁知道这人打得什么心思?”
被白楚熤这么一说,白陆氏的脸止不住涨红:“你这孩子……”
“侯爷,这是婶母带来的大夫。”荣长宁坐在原处提醒着,白楚熤却面不改色的回一句:“婶母心善,我也是怕她被人利用。”
原以为荣长宁会就此躲到白楚熤后面,这一遭算是白折腾了。可偏偏是在人家家里,白陆氏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来。
白楚熤伸手拉着荣长宁转身就想带着她赶紧回去,不愿再见人为难于她。
可谁也没有想到,荣长宁竟又坐了回去,伸出手放在手枕上:“我思忱了下,婶母说得也对,好与不好叫人瞧瞧也没什么。叫人好好诊一诊,也省的婶母担心。”
见刚被白楚熤拧着胳膊的大夫捂着自己的手臂看着荣长宁,说什么都不敢伸手。荣长宁瞧着她瞪了眼睛:“诊啊。”
那人还是不敢动,生怕白楚熤一个不高兴,叫自己不能竖着走出府门。
白楚熤却忽而变了态度,回眼看瞪着那大夫:“夫人叫你诊脉,没听到吗?”
大夫赶紧从在地上跪爬到荣长宁面前,重新铺好帕子给荣长宁搭脉。可这脉象,却和白陆氏与自己说的完全不一致。
荣长宁忽而笑眼看着眼前人:“怎么?诊不出来了?”
大夫赶紧收手,起身朝白楚熤拱手:“恭喜侯爷老夫人……夫人她……她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有身孕?”白陆氏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满眼惊诧的看着眼前荣长宁:“长宁不是体寒?怎么会……”
“我还没问呢,婶母是听谁说我体寒难有孕的?”荣长宁一回眼,精锐的目光打在白陆氏身上,叫人当即慌了神。
她收回手继续说到:“我不过是近几日不大舒坦,请了太医来瞧。知道是有了身孕,就一直不愿意多走动。想着才两月有余,胎还没做稳,就没敢告诉侯爷和祖母。至于那些个没牙的话,到底是谁告诉婶母的啊?”
说完荣长宁靠到一边软垫上,等着白陆氏回答。
虽然这会白楚熤喜出望外,却也知道荣长宁所质问的才是关键所在。应国夫人也不搭话,像是早料到了一一般,等着看白陆氏如何收场。
可这会的白陆氏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嘴角抽动几下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最后只得干笑了几下:“你瞧,得亏是诊了脉,不然这么个大喜事咱们都还不知道。一趟趟折腾着长宁来回跑,多伤身子?”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荣长宁身上:“你也是,知道了也不早早说一嘴。咱们也都好生心急的盼着呢,这么大的好事……天爷呀,真是祖宗保佑呀!”
不管她扯到哪里,荣长宁都只有那淡淡的一句:“遂婶母到底是听谁说,我体寒难生养的?”
“……”这下白陆氏彻底笑不出来了,荣长宁执意质问,自己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若是说了,自己在竹苑最后的几个人不是也要被连根拔干净了?
这会她才意识到,原来荣长宁给自己下了个套等着自己钻进来!是她故意放出体寒难有孕的消息,给自己个空子,才惹出今天的事情。
此刻荣长宁少有的笑了,却笑得这样阴邪美艳,不可侵犯不可方物:“我想总不会是婶母捕风捉影吧?怎么着,话也得有个来路。我这人脾气不好,眼里不容沙子,非得知道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这样编排我,恶意不给我好过。若是知道了,非要拔了她的舌头!”
而后荣长宁的目光便打在了白陆氏后边的丫鬟身上,双眼泛着幽绿色的光,杀相尽显,仿佛当即要治人于死地一般。
别说一个丫鬟,就算是白陆氏见了,也觉得心惊胆战。
好在应国夫人搭上了一句:“都是为娘的人了,嘴里还喊着打打杀杀的。”
荣长宁这才收回眼,拿起眼前茶碗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屋子里霎时安静了下来。白楚熤摆手,叫下人打发了那大夫:“带人下去领赏。”
站在门口的丫鬟颔首:“是。”
随后便坐到荣长宁身边,想伸手又觉得身不得,连看都看得小心翼翼,生怕给荣长宁看坏了似的:“你怎么不早说?”
荣长宁瞥了他一眼:“这事没个十有八九,怎么好说呢?我也一直以为自己不能生养……更不知道冯太医昨日才来过,今日婶母就带着人来诊脉。我就算是想说,也来不及啊。难怪嫁进门之前就听人说,婶母的消息灵通得堪比合兴楼。原来不觉怎的,今日却是不能不信了。”
“长宁这是哪的话,我就是听下人说嘴……”
怕是听竹苑下人说嘴才知道的吧?
想想先前祖母的嘱咐,又念及三房叔父对白楚熤的照拂与救命之恩,荣长宁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她留几分颜面:“到底是府上下人不曾受管教,什么话都要传。知道的是他们嘴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婶母故意为难于我。多伤和气的事?也是我疏忽了。”
白陆氏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渗着精明的光,见到荣长宁递过话,赶紧就坡下:“就是,不单单是长房,就连咱们院子都是这个风气。成和体统?是时候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下人了。”
荣长宁点点头:“婶母说得是,等会回去,我就赶紧把府上能换的人都换一茬,往后再有一个人嘴碎,当即拔了舌头发配军营,男的女的都充苦力去。”
末了还不忘说一句:“三房若是要换人,不如侄媳一起张罗了吧?”
听说荣长宁这就想要把手伸到自己家里,白陆氏可决不能干,当即回绝:“你才刚有身子,养胎是头等大事。那些乱七八糟的,婶母自己做便好。你院子里的也别自己上手了,交给下人做不就成了?我瞧着你身边的林姑姑就够精干,交给她便得了,万别累着自己。”
“长宁虽在侯府长大,却一直跟骠骑将军梁错梁叔叔学艺,夏三伏冬三九,不曾亏欠过功课,身子也没那么娇贵。不过是些琐碎事,反正也是要一起换了的,婶母可别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