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偷鸡不成反啄一把米,不仅没有为难荣长宁,自己还被狠狠的为难了一通。
白陆氏被荣长宁打量着,当即坐立难安:“这……这可使不得,你这身娇肉贵,又怀着长房的金孙,怎敢要你操劳?”
还没等荣长宁回答,白陆氏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荣长宁说到:“不够这往后……长宁就不便侍奉家主了吧?”
说完白陆氏双眼一亮,仿佛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紧抓着不放,赶紧看向应国夫人说到:“也是时候找些人替主母分忧了!其实说起来,皇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后院多多少少都得有几个人在。咱们阿熠可是当红得令,也算是城中显贵,添几个倒也不算什么。大伯娘说是吧?”
应国夫人坐在上面,不吭声不吭气的看着荣长宁和白陆氏博弈许久,也是觉得热闹。现而白陆氏非要逼着她说话,应国夫人可不成全,她还要好好看自己孙媳妇怎么将她驳回去呢。
于是轻捶了捶自己大腿:“长宁怎么说?”
荣长宁倒是不急不燥,转眼看看白楚熤,当即便是一句:“夫为妻纲,孙媳自然是听侯爷的。侯爷若是觉得想要纳妾,孙媳张罗着就是。侯爷若是觉得人多吵的慌,孙媳也是不敢将人推到侯爷面前讨人厌的。”
而后转眼看看白楚熠:“侯爷说呢?”
可这眼前人呀,像是傻了一般看着荣长宁,只知道痴痴的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荣长宁,满心都是自己要当爹的喜悦,根本没有理会白陆氏说了什么。满嘴应到:“我确实是清净惯了!只是夫人一人都看顾不过来,那些个闹闹央央的还是不要再提了,府上也不宜太吵闹,夫人好安心养胎。”
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忽而变得炙热如同六月份的骄阳,眼里除了她还是她,什么也装不下。
他紧握着荣长宁的手,想了一会说到:“咱们是不是该看看府上还有哪些空院子?这孩子大了,总归是不能总挤在竹苑的。”
“侯爷真是高兴坏了。”见白楚熤高兴得三魂飞了两魂秦姑姑也不禁搭话:“还没出生就想着给立院了。”
“他哪是想着给立院?分明是还没出生,就想着给扔出去,省着以后多番搅扰,误了自己好些个事!”听完应国夫人的调侃,屋子里出来白陆氏还笑不出来,其余的各个笑得合不拢嘴。
白楚熤也是难得羞的脸都变了色。
眼下人个个都高兴,白陆氏心里也清楚,自己若再提些有的没的,岂不是扫了人一大家子的兴?何况现在人眼睛都盯着荣长宁,自己这会惹得荣长宁不快意,岂不是太不识趣?这点事再看不懂,四十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于是白陆氏放下手里青绿色的茶盏,起身转向应国夫人:“侄媳本是带人来给大伯娘诊脉的,却不想,知道了这样的大好事。我可是不能自己待在这跟着乐呵,得赶紧回去知会他叔父一声去,全家都跟着高兴高兴。”
“这是正经事。”应国夫人瞧她走也不拦着,只告诉她:“那你赶快去,他叔父知道了也定会高兴。”
“是!侄媳这就去。”说完行礼,丫鬟过来扶着从后面绕到门口去。
这人到底是不简单,心里都不知道气成了个什么,临走的时候还是满眼欢喜,好像自己儿媳有孕了一般。
瞧着她那兴致冲冲的模样,荣长宁差点分不清楚她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等着人走远了,屋子里剩得只有自家人,白楚熤终于不再是那副傻傻的模样,扭头看向应国夫人,祖孙两个对视向彼此挑了挑眉,终究忍不住大笑出声。
盛秋的落叶总是显得清冷,可今年也是不知道怎么了,落叶都十分欢快。金黄色的一片叶,被风卷着飘到窗边安安静静的躺下,晒着暖阳不知道多惬意。
屋里的人凑到了一块,荣长宁跟着白楚熤坐到应国夫人身旁。应国夫人的手从青灰色的袖口里钻出来,指了指白楚熤又指了指荣长宁:“你们两个鬼机灵!真是够人好好喝一壶的!”
“嘁……”白楚熤翻了白眼,一脸无赖的拿起应国夫人面前碟子里的糕饼:“祖母你也是老不讲理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眼看着长宁给婶母下套,不是也没戳破?”
“我为何要戳破?!”应国夫人一脸无辜像是个顽童:“这么有趣的事我为何要戳破?这多有意思?!可不是比合兴楼的戏文好玩多了?”
听到这,荣长宁才算是知道,从始至终,应国夫人都是明白的。不管是白陆氏对自己的刁难还是自己给白陆氏下得圈套,在她老人家眼里都像是戏折一般有趣味罢了。
想到这,荣长宁不忍转头问应国夫人:“祖母都知道?”
“我老太太当然知道!”说着应国夫人伸手拉住荣长宁:“祖母不仅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而且祖母还要由着你三房婶母多番刁难。你们才是家主,咱们长房门前那块匾额立不立得住,到底是要看你们两个。不然祖母在的时候,有些事还能替你们挡一挡,若是祖母不在了呢?谁还护着你们?”
“祖母!”听到这荣长宁不禁抓了抓应国夫人的手:“祖母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才有了好日子,得想着长命百岁永享天伦才是。”
“永享天伦?”
“可不是?”白楚熤搭话:“怎么也得活个三四百岁才算够本。”
“三四百岁?”应国夫人扬着头想了想:“那我不是成了老妖精了?啊?哈哈哈……”
荣长宁也跟着笑红了眼,应国夫人拉了拉两个人的手:“言归正传,有些事是不得不抹开面子的。对咱们有恩情在的,是该多番恭敬,但咱们也得有自己的条线摆在人眼前,不能叫人几世压制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更要紧的是,要看得出什么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今日得见长宁处理得如此妥帖,祖母就放心了。”
荣长宁点点头:“祖母放心,往后这样的事,孙媳一定会处理妥当。”
“不过你还是得注意,头几个月尤其紧要!”说着应国夫人转眼你看向白楚熤,伸出食指指着他认认真真的叮嘱:“这是咱们长房第一个孩子,千千万万要当心。往后公务再忙都要回来,不许喝花酒。还有,平日里说话要轻声些,别扯着嗓子像是在军营里喊人似的。”
“是,孙儿都记下了。”
“哎呀……”应国夫人笑呵呵,眼睛简直完成了月牙,此刻欣喜无法言语。眼眸中都泛着金光,望着不远处镂空的乌木窗格,像是望见了往后的好日子。
多少年的心愿就此达成,真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只拉着两个孩子开心的笑了又笑,叮嘱了又叮嘱。
荣长宁见祖母高兴,也是不嫌烦的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听了一遍又一遍。
可白陆氏就没这么轻松了,她越想越聚德自己蠢顿,居然没有看出荣长宁将计就计,从自己派去的人下手狠狠的迷惑了自己。
回去后便叫人将传消息给自己的小厮给打发了,而后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的坐在榻边磕着瓜子,眼里若有所思,连水都没想起来喝上一口。
双眼空洞,木得像是被人用戏法定住了似的。
一边摇扇煽火烹茶的丫鬟见了,直觉得毛骨悚然:“夫人,吃茶吗?”
“……”
本不该这样刀背冲人的,人回手一推,刀刃当即朝自己来了。应国夫人也不是老糊涂,以后也还不知道愿不愿意与自己亲近。越想越觉得不畅快……
“夫人,吃茶吗?”
“……”
见人还是不说话,丫鬟也不敢再问,转身默默摇着扇。
而长房那里,荣长宁和白楚熤一直坐到了夜见黑,用过了饭才从应国夫人院子里出来。
本要叫软轿来接,荣长宁却说吃得太多,非要走着回去。
这一路上可是将白楚熤为难坏了,倒不是荣长宁刁钻,而是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用多大的力道去握荣长宁的手,万一手劲大了捏疼了她,万一手没握紧摔了她……
更是不知道自己的步子要迈多大才合适,步子太大了荣长宁跟不上,步子小了又怕荣长宁拘着难受。
白楚熤的不安和兴奋都被下人看在眼里,谁都知道,往后这白楚熤更得将主母供起来了。
荣长宁看他这般不自在,真是哭笑不得:“侯爷,您再这样下去,可是要连路都不会走了。”
就见白楚熤憨笑着露出那一口贝壳似的白牙:“我实在是有些不会……不会了。”
“不会了?”
“啊。”白楚熤认真的点点头:“是不会了,当真是不会了。”
从未见过他这般憨傻的样子,荣长宁也是忍不住笑了问:“你不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了,祖母刚才嘱咐我的我都记下了,可还是觉得有些不会。你说这可怎么办?我既怕自己不是个好丈夫,又怕自己不是个好爹。现如今想想,我爹那个爹当得,可真是太容易了。手一撒,什么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