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荀敬岐一脸难以言喻的扭捏相,全然不是一个半大小伙子该有的样子。荣长宁看着他,不禁挑了挑眉转眼看向小冬。
主仆两个即刻会意相视而笑,荣长宁告诉他:“我家老夫人同齐家老太爷是旧识,你若也仰慕齐家才学,不如我替你去说说?”
“啊?真的?”荀敬岐随即面露喜色却又不敢笑的太开心,难得含蓄的问荣长宁:“这会不会太麻烦荣二姐?”
“庆国公府的小公子去齐家念书,本就是抬举。没什么。”
听到这荀敬岐赶紧再次拱手行礼:“那就多谢荣二姐了。”
荣长宁点点头,眼见这小公子转身一溜烟的跑去。
小秋不禁叹了句:“看来荀小公子是在意咱们家六小姐的。”
小冬却不解:“即是在意,当初又何必捉弄?现在咱们六小姐见到荀小公子,只怕是心里要想,是丢了鞋跑快一些还是穿着鞋跑快一些。主母何故成全他呢?”
“小孩子心思单纯的很。”荣长宁一手拎着白帕子一手被小冬扶着,踩着三房的石子路略微觉得有些硌脚,却也不急着赶紧走过去,不紧不慢的说到:“他们想什么从不藏着掖着,都写在了眼睛里,叫人一眼就能看穿。”
正说着话,就听假山后边有姑娘嬉笑着传来一句:“你看,那个就是长房的大嫂。”
“她怎么有孕了还这么好看啊?”
“要不堂兄怎么会被迷住啊。”
小冬听了就想转身呵住他们,却被荣长宁一手给拉住,站在一侧朝远处的屋脊看去,听着他们继续说。
只听另一个丫头小声回问:“三姐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母亲说了,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会勾人心。像那些长得漂亮只会弹琴唱曲吟诗作赋小家子做派的女人,个个徒有其表只配做妾。”
末了那姑娘还不忘添上一句:“你阿娘不就是这样?”
“……”
听着那言语尖酸的刻薄样,荣长宁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白陆氏亲生女儿。
“三姐……”
“行了行了,可别给我装做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父亲吃这一套,我可是不吃的。活像你娘似的,动不动就要哭,大喜的日子也不嫌晦气。”
“……”
“还哭?憋回去!”
她是真当荣长宁是聋的,这么大声的训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是故意叫荣长宁听到的。
也是叫荣长宁再装不下去了,转身便是一记凌厉的眼神,叫假山后面的人想藏都来不及。
荣长宁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不说,便足以叫两个小丫头不知所措。
小冬福身行礼,嘴里也是不知如何称呼这没见过的二位。
那个看上去要刁蛮些的小姑娘动了动唇角,最后还是挤出一句:“是堂嫂吧?”
“刚才骂了我那么半晌,还不知道我是谁?”荣长宁轻笑了下:“都说三房悦宜小姐聪明伶俐,今日一见,果然‘伶俐’。”
即便荣长宁说着反话,却也还是一样的刺耳。听过后,白悦宜本是十分生气,但不知怎么,还是将这怒火压制了下去,转而拧出一个十足十的笑脸。
这神色简直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皮笑肉不笑。曲意逢迎虚与委蛇的样子,荣长宁见了也是不急着拆穿,就站在那等着看她还要说些什么。
“没有呢。”白悦宜那双狐狸似的眼睛转了转,回了一句:“堂嫂误会了,刚才咱们说的是别人,是前院那些唱戏的。大哥才娶了亲,他们就急着眉来眼去的勾搭大哥……若叫母亲看到了,定要狠狠给她打出去。”
荣长宁云淡风轻的来了一句:“那你还不赶紧告诉你母亲去?”
“算了,他们那个样子的,我大哥也是不会喜欢的。何况我才见过堂嫂几次,今日好容易得了机会见一见,不如好好和堂嫂说说话呢。”
说着白悦宜提着桃色的裙角走到荣长宁身边,脸上一点都不显得心虚,自然得如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她刚要伸手去挽荣长宁的手臂,不想荣长宁微微朝后躲了下:“我睡时不老实,压了自己的手,不舒服的很。”
听完这番解释,白悦宜也只能尴尬的笑笑:“这样啊,那堂嫂万万小心啊,现如今身子金贵,可不能大意。”
荣长宁点点头,虽然笑着脸却还是比秋霜冷,越过白悦宜看到后边那个面容姣好却衣着朴素又唯唯诺诺的丫头:“你是谁?从没见过你。”
那丫头并不敢说话,而是侧眼看向白悦宜。白悦宜一瞪眼:“你看我做什么?堂嫂问你话呢?”
“我……”
就见白悦宜一摆手:“罢了罢了,你也是不会说话的。”
转而对着荣长宁说到:“她是咱们三房庶出的女儿,槿容。阿娘没什么家势,是父亲在奉阳收回来的。除了生得可人些,能吟诗能作赋,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出挑的。”
尽管白悦宜这么说她的生母,她也还是半声也不敢吭,就当做深恶都没听到似的朝荣长宁行礼:“槿容见过表嫂。”
而荣长宁一眼便看得出来,她并非不怒,而是忍着不敢发罢了。
像这样庶女被嫡女挟制的事,本就不少见。
若是得了长辈或是嫡母喜欢,说不定日子还好过些。可荣长宁见她唯唯诺诺闷不吭声的模样,估计白家的长辈很难察觉家中还有这样一个丫头。
而白陆氏,怕是个连她母亲都容不下的主,更谈不上喜欢妾室生的女儿了。
不过细里想想,眼前白槿容的性子定也不是一两日养成的,大抵是在白陆氏的手底下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想到这荣长宁就忍不住在心底冷笑,若是自己母亲有白陆氏那一半的手腕,也不至于落得那般结果。
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白槿容面相看着很是和善性子也极为温驯,荣长宁却总觉的这姑娘身上有股子隐匿在平和下的危险。
尤其是她不经意抬眼侧视白悦宜的时候,荣长宁便更觉得这人有些意思。
不过再有意思,那也是三房的事,荣长宁不多说也不多问,只站在一旁看着便罢。
令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当晚,三房大公子的新婚之夜,三房嫡长女蜷缩在自己床角抽搐了好一阵子。
自己在帷帐里折腾了好一阵,丫鬟才闻声进来,刚一点了灯就看白悦宜嘴唇青紫脸色苍白,伸手一摸,额头滚烫。
“小姐!”
“不好了!小姐病了!”
丫鬟奔走呼喊,声音当即传到了白陆氏的耳朵里。
听到自己女儿病了,白陆氏当即翻腾起来,披上外袍推开门,跌跌撞撞跑下台阶,问那带着哭腔大喊的丫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病了?叫了大夫没?”
“叫了,正看着呢。可小姐她……”
一见那丫鬟说话吞吞吐吐白陆氏便急得不成样子,推开她自己跑出了院子去看女儿。
推开白悦宜卧房的门,就见里面已经围了好几个大夫丫鬟跪了满屋子。
见到主母来了人皆让开,白陆氏一眼便见自己女儿的惨相,她彻底的愣在了那。
纵然不懂医术,但白陆氏也知道,女儿这一遭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捱过去。白日里还同官眷推杯换盏,这会白陆氏的心里跟着女儿一通抽搐着,脑子一片空白眼前一抹漆黑,人整个的朝后仰了去。
下人赶紧接住她:“主母!”
白陆氏扶着丫鬟的手臂,狠命喘了两口气,当时便急红了眼眶。双手发抖,却还是倔强的抬起手指指着跪在下面的人:“都跪在这干什么?这么多人都照顾不了一个小丫头?!都是没心肝的吗?!”
就在白陆氏气冲上头慌乱不已的时候,身边上了年岁的姑姑提醒到:“主母,咱们还是去长房求求老夫人,好去宫里请太医吧!这些大夫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只有长房才能请太医!”
“请太医……对!快,快去长房求见老夫人!务必要给我宜儿请来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
“老爷,去把老爷也叫过来!”一想到自己女儿生死未卜,自己丈夫还在那些个小蹄子房中,白陆氏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三房来人敲门,当即有人来竹苑门前去喊。白楚熤听到一点动静便要翻起身来,何况这外面门敲得这般火急火燎。
于是踩上了鞋,披上外袍去了外面。
荣长宁便也跟着醒了,张了张眼,就见夜色正浓,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一会的功夫,就听到白楚熤回来拿东西的声音。
“怎么了?”
“你歇着,我去冯太医家走一趟。”
荣长宁听到白楚熤要走,更是安不下心,起身掀开帷帐,正见白楚熤在系衣带。
“怎么回事?”
“悦宜病了,一直抽搐不停发烫不止,唇色青紫脸色泛白,那些大夫看了也是白看。”一边说白楚熤一边提上靴子,转眼叮嘱荣长宁:“你就别出去了,赶紧睡下。我叫他们关了大门,吵不到你和祖母,我去就行了。”
听完白楚熤这么说,荣长宁不禁陷入沉思,总觉得白楚熤说得这一症状,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