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离云旗多少有些不忍和不舍,但也不得不点点头:“你早就知道自己是贺兰后人,想做什么,我不拦你。”
“父亲放心,不论何时,我都姓离,我都是万毒离氏的后人。此番回皇城,我会盯住那位甫先生。不论他想做什么,都不会叫他接近长宁。”
“若想留在皇城,其实不必非要做官。”
听到这离怨抬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离云旗当即知道他的意思,回了一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罢了,你看着做就是。这一阵子红婆婆在皇城,你倒能从长宁身上抽出些精力做自己的事,多保重自己。”
“好。”离怨点头,要走时又对父亲说到:“父亲在北浔也要当心,和母亲更要保重自己。梁家的事,等儿子忙完再特意到禹城走一趟。”
“罢了,山高水长的,我替你走一趟吧。这么多年的交情,这门亲事我一定给你促成。”
到了禹城却没有拜访过梁府,即便离怨真的分身乏术,自己却也还是觉得太过失礼,只能另择他日再去赔罪了。
这一路来回,也是折腾出去小一个月了。好容易盼到人回来,却盼了个一无所获,这不免叫白楚熤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将这失落带到荣长宁面前,只是自己一个人到后院去打拳。
回想着当初与萧祁禛一同习武的日子,真是叫人不忍唏嘘。
……
上一次荣秦氏来探望荣长宁哭诉一番后,回去便一手张罗将那歌伎正正经经的纳进了府门,那歌伎也是争气,不出两月便有喜了。
荣秦氏虽心有不愿,却忍着心里的酸痛不说出口。荣苓看着她的模样,颇像看到了当初的母亲,心里不忍生出怜悯。
可一想到荣秦氏与荣长宁交好,荣苓就再也怜悯不出来了。
更要人命的是,那歌伎刚诊出有孕第四日便落了红。那一日,荣秦氏独自跪在祠堂里久久没有起身,直到深夜。
她听着那歌伎醒来的消息,又听下人说那歌伎如何拉着荣若哭得死去活来。阿若将那歌伎与其腹中胎儿一同交到自己手里照拂,如今却是这个结果……
想着自己难逃恶果,荣秦氏便不忍笑了出来。过了大半夜,荣若没有叫一个人来祠堂传过话,像是已经将自己彻底忘却了一般。
心灰意冷,大抵如此吧?
翌日清早,荣秦氏叫自己身旁的丫鬟托人传信出去了秦家。而荣川得知,赶紧叫人走了趟明武侯府。
荣长宁正用着早饭,就被人叫到了前堂去见一百宁侯府的小厮,听到了自己弟弟的一番作为,荣长宁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父亲对母亲多么薄情。
若他当真与父亲一般作风,那荣秦氏岂不是要吃半辈子的苦头?
荣长宁抚着肚子严肃的问来人:“那小姨娘到底是因为什么落了胎?”
“大夫说,是误食了红花。”
“嘁……”荣长宁不忍冷笑:“这么蠢的招数也用得出来?”
“二小姐是知道我家主母为人的,别说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就算是只老鼠也想着能饶它一命,何况这也是世子的亲骨肉,怎么会这下这样的狠手呢?”
“事情昨晚发生的,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摸不准这会已经有人将证据打扫干净了,再想纠察怕要棘手很多。
来人也显得难为情:“那歌伎死活说是吃了主母送去的安胎药才腹痛不止,为此主母在祠堂跪了一夜,今日才有机会叫人来通风报信。刚叫人去了秦家,怕是两家要闹起来不好收拾,遂侯爷叫我来赶紧知会二小姐。”
父亲叫人来唤自己,那他自己定也是拿不定主意的。看来这一趟,想不会去也是不行了。
百宁侯府的人都堵在前堂,荣苓见到荣秦氏便觉是见了荣家的大恶,张口便是一句:“跪下。”
荣秦氏看似柔弱却一丝都不肯退让:“我无错,为何要跪?”
“你害了荣氏后人,怎能无错?”
“你空口白牙无凭无据,长姐是实了心的想要污蔑我吧?”
“你……”
正说着话,奶娘怀里的晞妧像是知道自己母亲受冤了一般啼哭起来,荣苓话没说完听了更是心烦,转身便对奶娘吼到:“将这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抱下去!”
听到荣苓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想必她往后也不会再想着与自己交好了,遂红了眼睛对荣苓也不再客气:“长姐先嫁过了一次后遭大变才回娘家落了脚,本是外姓何故对荣家的事再指指点点?何苦来非要欺辱当家主母?!”
被荣秦氏这一塞,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但心里对她的恨又加重了几分。
荣若见两人吵着,站在旁边一声不吭,荣川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荣秦氏冷笑:“长姐以为我是真的傻?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不就是见不得我同二姐交好想法子报复于我?你本就看不上晞妧是个丫头,为报复我不惜对其下……”
“够了。”荣若一吼吓得荣秦氏一怔,荣秦氏含着泪看着眼前人,已经失去了当初窗前相顾的情义与滋味,心里剩的只有失望。
抬手倔强的擦掉了泪质问荣若:“为何不让我说?是怕丢了你家的脸吗?我却非要说,就是荣苓打了核桃粉缠在了给晞妧的米汤里!”
见荣秦氏如此固执,非要违拗自己的意思,激愤之下扬手便要打人,但却迟迟没有落下。
恰巧这会荣长宁跟着秦夫人一道过来,刚到前堂就见这番情形,荣长宁想着身边秦夫人看着,扶着后腰紧捏着小冬的手速速朝前迈了几步,扬手便掴在荣若的脸上。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荣若的脸开始发烫变得微红。抬眼便见荣长宁一声不吭的怒视自己,瞧着二姐的眼神,荣若慌了。
秦夫人进门合着礼数向荣川行了礼:“侯爷。”
荣川抬手:“夫人快坐。”
只见秦夫人并不急着坐下,抬手揽过自己的女儿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荣若:“今日我怕是坐不得,更吃不上侯府这盏茶。”
见到荣长宁回来,心中也是一慌,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荣长宁冷漠的看向荣苓,仿佛是在怪她掀起了这场波澜。
“父亲叫女儿回来,女儿便知道是出了大事,但却不知道竟是这样的人命官司。还是荣家后人。女儿已外嫁,属实不好再插手了。”
荣川轻叹了口气:“你出嫁后家里的事也是多了起来,可柔一向心善,此时说不准另有隐情。为父实在不愿冤枉任何人,遂不得不请你回来。”
父亲的眼睛与心思,终于是清明了不少。大抵是眼前的一幕叫他想到了当初的徐云翘与母亲,更扯出了她对母亲的愧疚。
再看看荣秦氏啜泣不成样子,秦夫人心疼得对荣若甚是愤恨,荣长宁也不得不应下:“女儿明白,女儿特意带着红婆婆一块过来了。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就关上门,自己断一断这案子吧。”
秦夫人挺直了腰杆拉着荣秦氏到自己身后,对荣长宁说到:“明武侯夫人尽管断,若真是我家女儿的过错,即请按荣家家法办事,再给一封休书,我便将人领回去。若不是我家女儿的过错,还请世子爷写下一封和离书,各自签字画押,就此一拍两散。往后在这皇城里见了面,也都还能以礼相待好好说话。”
“这怎么成?”荣川赶紧拦到:“怎么就到了非要和离的地步?”
“哼。”秦夫人转眼瞥向荣若:“我家家主当初将女儿许给世子,便是瞧着世子为人忠厚好学上进,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也暴露了本性,竟纳一风尘女子做贵妾,还为了那女子扬手欲打当家主母,如此贪恋美色宠妾灭妻荒诞不经……还真是叫人开了眼!”
“秦夫人这话可是说岔了。”荣苓不慌不忙的插嘴道:“秦夫人口口声声喊着‘贪恋美色荒诞不经’,阿若才纳了一房妾室,怎么就是‘贪恋美色’?我可记得秦大人的身后除了夫人你,还有三房姨娘呢。”
“阿苓!”荣川怒斥荣苓,叫她别再插嘴。可话已出口,已经惹了人不快。秦夫人丝毫不让的说到:“我家三位姨娘,各个出身清廉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侍奉家住从来尽心尽责不勾心斗角,更不使暗门子惹人笑话,家中常常一团和气。百宁侯府嫡出大小姐?如此教养?”
秦夫人看着荣苓不禁叹了一句:“真是我老眼昏花,如此家风怎么还能将女儿给嫁过来受苦?!这事过后,咱们给彼此一个交代,还是就此一拍两散去吧!与贱奴供侍一夫,我秦家的脸可真是要丢尽了!若是你们瞧不上晞妧是个姑娘家,也直接说出来,我们一道带回去怎么都能养大了!最不济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总比得过那些不懂规矩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黑心人!”
“你说谁狼心狗肺?!”荣苓刚要争执,荣川便拍案大喊:“滚回去!”
“……”荣苓呆呆的看着父亲,甚至不敢相信父亲是在叫自己‘滚回去’,就见荣川说到:“愈发没规矩,回你的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