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再令人信服不过了。
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律师大方开出赔偿条件:“看在署长的面子上,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同意一次性支付被害人罗茜女士十五万信用点的赔偿款,其中包含十万的医疗支出,以及五万的精神损失费……”
呔!万恶的有钱人!罗茜暗暗唾弃一声。
即便她心智坚定,听到金额还是忍不住心动片刻。
更别提之后她还要装作愿意签订协议的样子专门去接近律师啊。
这考验,一般人没准真过不去。替即将飞走的钱默哀片刻,罗茜假意露出迷茫的神情,指着光脑投射出的合同文本:“不可抗力,什么意思?”
律师笑得很有耐心:“就是靠个人无法阻止的事实情况,包括并不限于……”
他刚要在这个漂亮而愚蠢的姑娘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扎实的法学功底,忽然听见身后法庭的方向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听上去是玻璃碎裂。而三人也不约而同一道朝法庭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律师面露疑惑,不自觉地抽回手。
而云白夜似乎也很迷茫,摇摇头吩咐道:“先别签,我去看看。”
哦哟,戏真足,给力啊老铁。罗茜心中窃喜,虚张声势,在律师脖颈上用力一按,假意喝道:“你看啥?”
其实触摸前额的效果最好,但她还没恢复删除他人记忆的能力,只能退而求其次,没把事情做得太绝。
不过毕竟是首席律师,不仅业务水平出众,智商和记忆力都是一流。随着两人的接触,一个条理清晰的方案和相应的实施办法立即浮现在罗茜的脑海中。
然而正当她要抽回手的时候,云白夜也拉开房间的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猛然涌入房间,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云白夜脸一沉,赶忙高声冲罗茜喝道:“躲好!”
话音未落,一声刺耳的枪响,伴随着人们惊恐的尖叫,霎时间惊得罗茜浑身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地一把将律师推到桌下,吼道:“躲在这别出来!”接着便闪身跟上云白夜,直奔公开审判所在的法庭。
第一时间,他们就发现了血腥味的源头——
方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许庭深,此时正瞪大无神的双眼,盯着法院天花板上的天平装饰画。
一个深红色的弹孔出现在他眉心,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他死了。
而在他身后,赫然是举着一把旧式短铳的陈漠阳,枪口仍兀自冒着青烟。
此时,他的枪口,正稳稳地指着陈逐月。
“去年暗夜会折了十来个好手,才逮住这条疯狗,谁知道第二天你就把他放跑,”他的眼神中满是怨毒和憎恶,“你跟他睡过,还是想趁机讨好方呈明那个狗东西?”
面临死亡的威胁,陈逐月纤细的身体止不住剧烈颤抖。可她仍旧倔强地迎上陈漠阳的目光。
“折了十个好手?”她凄然一笑,“阳哥,你敢不敢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那十个人到底死在谁的枪口下?
“是干爹,还是许庭深?”
陈漠阳目光骤然变得狠厉,紧接着,他拉动枪栓,眼看就要抠下扳机——
他的身子忽然动弹不得。
这感觉似曾相识,就像是鬼压床,脑子无比清醒,偏偏连一个小指头都动不了。
一定又是陈逐月这个贱人在搞鬼!
陈漠阳怒不可遏,大吼道:“陈逐月,你特么找死!”
可陈逐月却一脸茫然。
还装无辜!她就靠这张脸骗过了多少人!
陈漠阳越想越气,忽然一股气血自心口涌上喉头。
“哇!”他吐出一大口血。
而身体却像被解开锁链般突然一轻。
他能动了!
陈漠阳愣了一瞬,当即反应过来,握着枪再次瞄准陈逐月!
陈逐月呆呆地望着他,突然万念俱灰,微笑着闭上眼睛,任由两行清泪流下。
让我死吧。她绝望地想。
这个乱哄哄的世界,每多呆一秒都是折磨!
可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气息仿佛一道狂风,呼啸着从她脸上席卷而过。
想象中的枪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拳头砸在身体上的沉闷响声。
陈逐月吃惊地睁开眼,刚看清扭打在一起的云白夜和陈漠阳,忽然有人用力拽着她,奋力朝门口跑去。
正是罗茜。
看起来她像是在生气,眼神深得出奇,紧紧抿着嘴,顺着线条清晰的下巴,脖子上已隐约浮现出血管的痕迹。
陈逐月想开口。
放开我吧,她暗暗想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可话未出口,就听见身后云白夜高呼道:“罗茜!”
有如合作多年的搭档,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罗茜已经挡在陈逐月身前,按着她猛然卧倒在地。
在她们身后不远处,雕花大门上出现了一个小孩拳头大的枪口,四周烧焦的痕迹清晰可见。
罗茜见状,当机立断,一把将陈逐月推出门外,又一脚踹在大门上。
“老师不留恋世界,但是我还留恋老师。不要死,好不好?”
在大门即将关上的瞬间,罗茜的话,一字一句传入陈逐月耳中。
就像是洪亮的钟声,坚定而执着地撞开她的心房。
她听见了。陈逐月心中喃喃自语。
她还说她留恋我。
不要死。
对,不要死,也不会死。至少要等你出来,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
可是,还有机会吗?
陈逐月猛然醒悟过来,接着扑在木门上,一边疯狂地捶打着,一边焦急而痛苦地高声喊道:“罗茜,罗茜,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可回应她的,只有接连不断的枪响,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罗茜根本无暇回答。她和云白夜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战。
此前陈漠阳想射杀陈逐月却未能得手,正是罗茜在操控他的意志。
如果不是能力尚未完全恢复,她本可以控制陈漠阳丢下武器,自投罗网,被云白夜逮捕。
然而她只能做到在情急之下为陈逐月争取到短暂的逃生之机。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陈逐月竟然一心求死!
难道她是不愿眼睁睁地等待亲人即将自相残杀,而自己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可什么样的亲人,才会用枪指着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