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逝，犹如一个沙漏，细密的沙子洒在每一个人心头，无比沉重。
云白夜沉默了很久。
终于，他转过身，冲法官轻轻点头，说了声“我说完了”，便紧紧抿着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法官心中不住叫苦。
他本以为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已经变成罗茜和云白夜单方面的较量，却没想到兜了一圈，皮球竟然被踢回到自己脚下。
该说是云白夜尊重法律权威，成全他身为法官的威信；还是没担当，风头没出成，就想甩锅……
嗨哟，可不能这么想！
法官连忙按捺住心头大不敬的念头，清清嗓子，刚要举起法锤，却见云白夜皱起了眉头。
“总署长，您……还有什么指示？”法官小心地问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云白夜和他不在一个系统，想要罢免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法官爱惜自己的饭碗，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葬送了前程。
“刚才的突发事件，跟听证会无关，没必要做判断。”
不知是余怒未消还是有意为之，云白夜的声音清晰而响亮，整个会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法官的脸一下红透了，赶紧放下法锤，连连点头称是，内心郁闷得都快哭了。
搅局的是他，现在让自己下不了台的也是他。要不是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了，法官真想挤兑云白夜一句：你懂，那你来吧，我不干了！
然而他不敢，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满腹的怨气撒在叶凌舟头上。
“叶凌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怒气冲冲地问道，又冲罗茜指指点点，“还有你，没你的事，快点出去，杵在被告席给你长脸了是吧？”
“让她留下！”
叶凌舟声若洪钟，震得法官的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她是我的学生，这次又为了救我而来，我不能让她被你们这样肆意折辱！”
似乎只是在转眼之间，叶凌舟像是变了个人，再不见那种迟暮老人的腐朽与畏缩，反而斗志昂扬，威风凛凛！
他紧紧握着罗茜的手，高声对坐在审判席上的每一个人说道：“哪怕我的身躯只是一块朽木，也要投进极夜城的大火里，一定要让妖魔鬼怪，都现出原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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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他们曾经以为，只要压住罗茜，就是胜利！
却没想到凭空冒出叶凌舟这么一尊大佛！
看看他纵横捭阖、舌战群儒的气势，哪像是一个以武犯禁的学校的校长？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他对法律的熟悉程度俨然不在专业人士之下，从判例到援引的条款，无一不信手拈来，举重若轻。
这哪里像是被关了一周的样子？分明是有备而来啊！
而被众人寄予厚望的云白夜，此时却偃旗息鼓，除了做证时承认逮捕叶凌舟的命令由他亲手签发，其余时间，他一概闭口不言。
就这样，一场来势汹汹的听证会，最终在叶凌舟一番慷慨陈词之后，草草收场。
“我是蛮锤学院的校长，自认为肩负着城市的未来，”说到这，他沉思片刻，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又很快回过神来，“所以，在荧惑之夜后，我代表学院，主动做出让步，主动放弃保留武装力量的权利，进而再三削弱格斗相关的课程，转而发展文化课程。
“我的初衷，是希望学院、乃至整个极夜城，能够摆脱野蛮、暴力的标签，朝着文明、开化的方向发展。
“可是我的退让换来了什么？学院的生存空间一再被挤压、被蚕食，到现在只保留了认证学徒和名仕的资格。而我的学生们……”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亲眼见到，他们只能在最廉价的工厂里干点力气活，薪水按天.结算，苦了一天，挣到的钱只够他们买三瓶最廉价的营养液。
“谁能责怪他们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偏要加入极乐组和暗夜会这种遍地污秽的组织？
“他们是自愿拿起屠刀，对准那些比他们更弱的人吗？”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答案。
叶凌舟却没有一味地沉溺于痛惜，而是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你们一定要追究责任，那就怪我吧。是我当初选错了路，如今所做的，只不过是在残生弥补自己的过错。
“但是，我购置军备，只是为了保障学生们的安全，教给他们在乱世的生存之道。这一点，我问心无愧，也不会接受任何关于我意图推翻极夜城统治的控告！”
两分钟之后，法官揉揉眉心，终于没再看云白夜的脸色，敲敲法锤，宣布听证会到此结束。
罗茜几乎是被叶凌舟搀着走出会场的。
本来被禁制手环干扰之后，她的状态就相当糟糕，能和云白夜辩论已经是她强撑一口气的结果。
发现叶凌舟不需要她操心之后，一口气松下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倒在会场里。
往常活跃的大脑，此时彻底罢工。她感受不到周围人情绪的波动，就连叶凌舟刚才握住她的手时，她的脑海中也空无一物。
见她这副模样，袁姝菡快急哭了，却束手无策，只能紧紧握着罗茜冰冷的手，焦急地祈祷着她能快点好起来。
叶凌舟也一筹莫展。他比袁姝菡更清楚，罗茜的状态有多么糟糕。
可偏偏除了体温比平时略低一点，她的体征没有任何异常。况且他知道，罗茜的大脑没有做过改造，不存在被黑客侵入的可能。
可叶凌舟刚要安排罗茜去医院，袁姝菡就拒绝了。
“她不能走，”她哽咽着说，“听证会要求被告必须有人陪同，保证过程的公正。”
叶凌舟哑然失笑。
“不要紧，”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辩论，他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此时不禁重重咳嗽几声，才勉强继续，“我可以申请延期……”
“不，这场听证会是例外，所有延期的请求都会被驳回，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有结果。”
云白夜的突然出现，令叶凌舟和袁姝菡都吃了一惊。后者更是下意识地搂住罗茜的肩膀，惊恐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来抓她走的？”她颤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