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久别的福利院,罗茜面对着略显破败的房间,刚撸起袖子准备来场振奋人心的大扫除,就接到了云白夜的邮件。
他还是执意给罗茜发来了就职邀请,希望她在自己的团队中担任幕僚和宣传大使,主要工作是检测和把控舆情,确实是她最擅长的工作。
邮件言辞正式而恳切,看得出并非一键群发的大路货,而是他一字一句亲自写出来的。
可惜罗茜完全没有被打动,甚至还找出一条新的云白夜无法反驳的理由:一个令人信服的执政者理应有一个稳定的家庭,由此看来,云白夜现在最该做的是尽快和袁姝菡完婚,而不是跟她纠缠不清。
这个理由的杀伤力很足,云白夜那头果然偃旗息鼓。
罗茜也终于有时间,心无旁骛地把整个福利院打扫了一遍,最后只剩乔东莱的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前,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做心理建设。
乔东莱不允许她随意进出办公室,因为他东西多且杂乱,怕她和沈涓流不小心碰坏了弄丢了什么,很难弥补。
但现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罗茜猜到他的办公室就像一个宝库,藏着许多谜题的答案。
办公室用的是加固金属门,还有虹膜门锁,罗茜尝试了几次,也没法强行突破。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房间里究竟藏了什么。
于是,她绕到后面,仗着自己矫健的身手,沿着水管爬上后窗,砸碎玻璃,还特别有仪式感地敲敲光脑算是敲赛博木鱼,为自己攒点功德。
房间并不像乔东莱所说的那样杂乱,虽然也算不上整洁。地上堆满高矮不一的文件,大多是乔东莱这些年维持福利院所办理的手续。
最新的那一沓上面的标题是《社会福利部管理办法(暂行)》,罗茜随便数了数,一共有五版,光看文字,简介明了,又透着一股管理者才会有的精干,很难把这一切和老乔这个看起来不通文墨的人联系起来。
很快,罗茜就把房间里所有的纸质文件大致翻了一遍,确定都没有价值。
于是,她的目光落在乔东莱的个人电脑上。
电脑的型号在这个世界已经称得上是古董,所以她操作起来毫无困难,只是在输入密码时花了点时间。
不过她很快回想起,当初和沈涓流一起送乔东莱去医院的时候,罗茜就弄清楚了,老乔光脑的密码是542188,他们三个人的生日。
和所有的中老年人一样,乔东莱也是一套密码用到底。得亏他身无长物,不然一个最低水平的黑客就能让他倾家荡产。
电脑桌面也是同样的风格,看到满屏的文件,罗茜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作为一个会把所有文件按照时间、类型和版次分别排好的强迫症患者,她差点被杂乱无章的桌面文件逼疯。
文件的命名也看得她头大,开头无一例外是一连串长长的时间,罗茜只能耐着性子挨个翻过,直到一份没有标题的记事本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其他的文件好歹言之有物,这份文件则像是一篇毫无逻辑的乱码。唯一有迹可循的是时间,最早一次是二十年前,以每月两到三次记录的时间延续了两年,然后是十七年的中断。
而最近,记录又活跃起来,只是内容仍旧看得罗茜一头雾水。
如果不了解乔东莱,她大概会以为这是一份渔民出海的收获日志,每个日期之后,都跟着诸如“五彩鳗,70”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记载。
但乔东莱从来不钓鱼,也没有表现过这方面的兴趣。所以罗茜立即断定,这是一份以鱼类为代号的秘密记录。
而破解的关键,就是找到各种鱼所指代的对象。
一阵寒风从窗口的破洞灌进来,吹散了桌上的文件。罗茜想了想,便将文件传到光脑上,准备找时间慢慢研究。
风越来越大,呜呜作响,如泣如诉,大半夜听得她头皮都有点发麻。
其实她听说过,福利院在建成之前,曾经是极夜城最大的公共墓地。早年没有引入困兽之战的时候,极夜城的格斗者只能打黑赛,于是有大批野心勃勃的格斗者在命丧赛场后,被人拉到这里,草草掩埋……
她不得不安慰自己,都是假的,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别吓唬自己就行。
“呜……”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仿佛一只冰冷的手,戏弄地刮过罗茜的后颈,冷得她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罗茜的手一抖,一下碰掉桌上一整摞文件。
但这一声响动也总算带来了点生气。罗茜一面暗骂自己怂,一面认命地收拾好文件。
就在她要把文件照原样放回桌上时,忽然发现一张照片掉在地上。
看起来照片的年纪比她还大,图片也仿佛被人摩挲过无数次,上面三人的脸都有些模糊。罗茜只能凭借衣饰大致分辨出照片上的人身份不凡,可能是上城的大户人家。
奇怪的是,照片中的两男一女,左边一人的头像被记号笔涂去,右边人则被撕掉上半身,唯一一个保存完好的是坐在正中的女性。
罗茜不由愈发好奇,索性打开灯,细细查看照片上的人。
灯光亮起的刹那,她惊得目瞪口呆。
照片中的女人,竟然正是索利斯城的执政官,云忆情!
除此之外,照片上再也找不出一点有用的线索,罗茜也无从得知,老乔为什么会保留云忆情的照片。
还有,另外两个看不出本来面貌的人又是谁?和老乔是什么关系?
罗茜实在想不出答案,只能将照片塞回文件中,又细心地把一切恢复原状,只带着满腹的疑问离开了办公室。
这张照片却成了她的心结,和那份谜一样的文件一起,伴随她进入梦乡。
在梦里,罗茜看见往日精明强干的执政官云忆情化身为首席渔夫,竿竿不走空,一会钓上来一条海天使,一会又是皇带鱼,一边钓,还一边丧心病狂地大笑着说:“你们这些渔民,在朕的鱼竿下颤抖吧!”
而照片上另外两个不知是谁的男人,正机械地不断往她的鱼竿上挂饵。
从这个离奇的梦中惊醒后,罗茜在床上思索了好一会,要不要给自己做个全套心理分析。
她觉得自己快被极夜城的现实搞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