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立威这才回过神，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以平复心情。
“云式廷能够调动军团，是执政官教给我的说法。事实上，在我看来，当时云式廷身在下城，根本没法亲自出面指挥这群人。”
可这话在罗茜听来就是在帮云式廷开脱。
“你是说支配军团的另有其人，云忆情吗？”她问得相当直白。
庞立威沉默片刻，才不置可否地说：“这只是我的猜测。”
“可指挥军团不是小事，她没有威信，那群人怎么会听她的话？”
“她不需要有威信，有技术支持就够了，就像你刚才做的那样。”庞立威隐晦地暗示道。
然而罗茜却没有听懂他的话：“攻破系统和得到军队的指挥权是两码事，难度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不，他们的底层逻辑是一样的，”庞立威坚定地摇头，“这种权利的归属，说到底都是取得信任。军团认的不是云式廷这个人，而是他们专有的指挥系统。只要能绕过认证环节，连一个婴儿都能担任军队的指挥官。”
他说得认真，罗茜却忍不住想吐槽。
这么大的事，竟然被他说得像儿戏一样。要是上城的安全系统做得这么烂，早被下城虐成渣了。
庞立威也看出她不相信，索性直奔问题的核心：“你应该知道，云家之所以能统领上城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背后的技术力量。”
罗茜立刻会意：“你是说，云白炀？”
庞立威迟疑片刻，轻轻摇头：“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只知道云家有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据说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攻破了当时上城议会的安保系统，用无人机在议会大厅放烟花。”
这就由不得罗茜不信了，因为一看就是云白炀的手笔。
可那时他只有六岁……等等！
罗茜突然回忆起来，乔东莱曾经说过，云白炀从六岁开始就已经是最顶尖的黑客。
时间也刚好能对得上，也就是说，云白炀的成名之战，并非在议会搞的鬼，而是更早之前突破了上城军团的信息防线，取得了指挥权。
他当然没办法调动这支队伍，只可能是在帮别人的忙。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也就是说，执政官让云白炀帮她取得调遣军团的权利……”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就不用庞立威分析了。她现在所得知的一切已经足够让她拼好心中那幅残缺的拼图。
云忆情杀死了她的哥哥，控制了云家，并且嫁祸云式廷，逼得他只能流落下城，连家都不能回。
难怪她能在上城杀出一条血路。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值得她贪慕的，除了权利。
她渴望权利，并且得到了。
多么可怕的人……
可这一切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云家会放弃云式廷。他经营了那么久的人脉，不可能被云忆情在一夕之间彻底毁掉。
“老乔……我是说云式廷，他就没有想过从云忆情手里把一切都夺回来？”
“不要问我，因为我也没法给你答案。还有，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害怕露馅所以找借口开溜，但真的不是。执政官已经等不及了。”
庞立威无奈地笑着，有意让罗茜看见他的光脑正在不停地闪烁。
她这才想起他本来的目的是逼她反水，和他们一起陷害乔东莱。
结果现在，跳反的人竟然成了他，够离奇的。
“你打算怎么跟执政官交待？”罗茜谨慎地问道。
“别紧张，事情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扭转局面的机会，况且本来我就跟执政官说过，你和乔东莱的关系不是我三言两句就能挑拨得了的，她答应多给我点时间。”
“可是我们的想法总归要暴露。而且我有理由怀疑，今天你能背叛执政官，明天也能把我的秘密出卖给她。”
庞立威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能说出来。
确实如罗茜所说，不论在哪，他的可信度都低得感人。
不过他是懂以退为进的。
“既然担心我会当双面间谍，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拉拢我。说实话，刚才那一手破封条的技术不错，绝对能够在执政官面前蒙混过关了。”
罗茜实在吃不准他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在安慰她。
这已经是她后期习得的诸多技术中最简单的一个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拉拢庞立威，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人的摇摆不定，只能确定这人永远只会倒向对他最有利的一方。
如今罗茜的立场暂时和他一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那就不如先到此为止，我也得回去想想办法。能通知老乔先把我带出去吗？呆在这种地方，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还以为庞立威多多少少会释放点善意，给她行个方便，作为合作的铺垫，没想到他坚决地摇摇头。
“我不建议你为这事惊动乔东莱。执政官盯他盯得很紧，他最好少抛头露面，免得被暗杀。不过我会想办法给你换一间牢房，单间，有浴室，还能看极夜城官方频道的新闻。”
这是坐牢，还是租房？罗茜都被他搞糊涂了。
好在庞立威这回总算挽回了点可信度。他给罗茜安排了条件最好的新住处，房间比罗茜在福利院的居所还大，并且配的是一张恒温的床。
怎么看都是监狱的恶霸才配享受的待遇。
牢房的门刚关上，罗茜便迫不及待地跳到床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应该休息，可大脑在兴奋过度之后怎么都没法放松下来。
得想办法快点从这鬼地方出去，只有出去了，她才能弄清所有的真相，而不是像刚才一样，只能靠想象推测事实。
乔东莱不好使，还有谁能派上用场？
呃……叶凌舟？
他现在已经是极夜城当政的市长，一定比乔东莱更能说得上话。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过问罗茜的事。
毕竟是市长，一举一动都在数千万人的监督之下，更别说罗茜的事还是执政官亲自施压。
可除了他，罗茜一时也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而如果要求助叶凌舟，怎么把消息递出去也是个问题。
这种时候，让庞立威出点力，总不算过分吧？
罗茜正想得出神，忽然被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听起来像是冲着她的房间来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犯了事被关到这种鬼地方。罗茜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半支起身，盯着门外。
看到云白夜出现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