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饶有兴趣地一挑眉。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云忆情有意提起“复仇”,是试图唤醒她体内的荷鲁斯,以此完成对她的挟制,还是无心之举?
“我不是复仇,而是为老乔讨回公道。他罪不至死,而至今,不管是上城的高层,还是云家,都没有声称对此事负责,或者道歉——”
罗茜有意停顿一下,直到看出云忆情脸上的不耐烦,才慢慢地说:“我不接受。”
云忆情的情绪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她在愤怒,愤怒于罗茜的不知好歹,每每将她的颜面狠狠扯下,毫不留情。
对此情景,罗茜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故意凑到云忆情面前,压低声音问道:“生气啦!”
不出所料,她立刻看见云忆情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她猛然站起身,气冲冲地指着罗茜,声音都因为气愤而颤抖不已:“你不要得意忘形!”
罗茜却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
“所以呢?你又能把我怎样?”她叉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云忆情,“至少现在你应该发现了,你根本不需要给我提供选项,因为所有我想要的,都能凭借自己弄到!”
云忆情气极。
“这就是你讨回公道的方式?你害得我的儿子生死不知,还敢在这里嬉皮笑脸地跟我说公道!”
她用力一拍桌子,声势看上去很是惊人。
可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法镇住罗茜。
在绝对的压制力之前,就连自诩为双城第一人的云忆情,也无计可施。
“既然决定跟我单独谈,麻烦别再用你那些自欺欺人的谎话糊弄我了。云白夜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应该最清楚。”
“你想说是我害了他?”云忆情笑得古怪,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爱上,又像是被戳穿心事时的掩饰,“我是他的母亲,我怎么会害他?你在血口喷人!”
“不是给了他生命就配当母亲,维持亲情的不只是基因和血缘,还有亲人之间的爱。”
罗茜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这么说来,你也是个可怜人。看起来你拥有了这个世界你最想拥有的一切,可偏偏最触手可及的情感,你永远不曾得到。”
她的语气平淡,却像是触到云忆情的逆鳞。
“你在对我说教?”她冷笑一声,“真可笑,到现在你都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吗?”
“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才敢用这种态度对你说话,”罗茜平静地看着她,“在云白夜被改造过后,你突然感受到儿子对母亲独有的依恋,所以你开始动摇,想要像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对待他……”
“住口!”因为愤怒,云忆情不住地颤抖着,“你没资格评价我!”
罗茜却根本不打算停下。
“可惜每当你想要卸去伪装时,却又开始质疑,你爱的究竟是云白夜,还是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木偶!”
“我让你住口!”
云忆情勃然大怒,不管罗茜还在揭穿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猛然按响桌上的传唤铃。
几秒钟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清晰而凌乱的脚步声。
云忆情心中这才有了几分胜利者的从容。她骄傲地看着罗茜,仿佛已经预见她凄惨的结局。
罗茜的面容却依然平静。
因为她已经清晰地感应到伴随着脚步声的强烈情绪。
慌乱,茫然。
这不是临时被召唤的警卫该有的心情。
那么,这次遭殃的会是谁呢?
罗茜饶有兴致地微笑着看向云忆情。
很快,门被猛地推开。
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云忆情已经飞快地吩咐道:“把她带走,送到索利斯城一区的牢房……”
“执政官阁下。”来人却匆匆打断她,快步朝她走来。
是她的秘书官。
被一个下属打断,云忆情大为不悦。
然而,下一刻,她就来不及表示不满了。
匆匆看完秘书官呈上的文件,她立刻变了脸色。
“什么时候的事?”她焦急地问道,同时开始整理着装。
秘书官看了一眼还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罗茜,面露难色。
“不用管她,快说。”云忆情催促道。
接着,更令她震惊的事发生了。
秘书官和罗茜几乎同时开口,所说的话分毫不差:“就在刚刚,上议院刚刚通过一项表决……”
秘书官惊讶地住口,瞪大眼睛,看着罗茜把他心里的话说完:“您未经议会允许,擅自放走陈望阳,致使他潜逃到极夜城的事压不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秘书官像是白天见鬼,视线在罗茜和云忆情之间不停地徘徊。
而云忆情的内心比他更惊讶。
她终于回忆起来,当初告诫她罗茜不好对付的人是她新近提拔作为下城看门狗的庞立威。而他特地提醒过,罗茜似乎有洞悉人心的本领。
她早就想好要试探罗茜是否真如庞立威所说,有这种令人惊骇的本能。
可谈话的过程,她都不由自主地被带进罗茜的节奏中,除了愤怒,一无所获。
而现在,就在她快要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发现罗茜竟然真的会读心!
一时间,云忆情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不知道罗茜究竟是从哪里获知了这个消息,还是真正地读出了秘书官的想法。
她甚至不知是该留下来,专心拉拢或者对付罗茜,还是先和秘书官一道去处理弹劾的事。
可时间不会等她。
罗茜还有意指了指光脑,幸灾乐祸地提醒她:“执政官,处理弹劾的时间只有四天,你确定要跟我继续耗下去吗?”
云忆情当然不敢。
比起无从下手的罗茜,她只能先去平息这场突如其来的弹劾。
至于如何处置罗茜……
云忆情很快改变了主意。
这样的人,寻常的监狱根本关不住她,甚至连看守她的人,都可能被策反。
唯一一个信得过的地方,只有云家了。
“送她去陵园!”云忆情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她近乎狰狞的面容,把秘书官吓了一大跳。
“您……确定吗?”回想起关于云家陵园的种种传闻,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云忆情冷笑着说:“当然,只有把她安置在那里,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