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添彬吃力地抬起手,作势要把药从陈望阳手中夺回,口中不断发出骇人的“嗬嗬”声。
一代枭雄,竟然也有迟暮的一天,陈望阳心中感慨万千。
他是个不孝的儿子,却也不想在父亲垂垂老矣之时把他往死的方向再推一把,于是便将药放进他手中。
“要是您能活动了,劳驾给我个交待,”他放肆地在父亲肩头拍了拍,口气如同是在管教下属,“云忆情一直念叨的朗基努斯之矛,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陈添彬费力地咽下药,好一会才渐渐放缓呼吸。
“你先是背叛暗夜会,背叛我,现在又反出上城,”他抬起头,看着陈望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阴森,“望阳,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在配合云忆情做戏给我看?”
“您要是想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那随便你,”陈望阳咧嘴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到时候上城人发现他们最怕的东西没用了,干脆直接出兵攻打下城……”
他忽然乐呵呵地瞥了陈添彬一眼:“这么说起来,你不会才是那个跟上城勾结的人吧!”
“胡闹!”陈添彬一拍轮椅,满脸震怒。
陈望阳却依然不把他当回事:“别着急嘛,咱爷俩都二十年没见了,互相怀疑也很正常。不过我记得暗夜会本来是为了维护下城的安定而设立的,要真让上城人霸占了,您还有颜面去地下见历任会长吗?”
虽然他始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陈添彬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儿子,确实曾经犯过大错,但从来没有做对不起暗夜会、乃至极夜城的事。
骨子里,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索利斯城的一份子。
也正因为此,在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陈添彬才不惜一切代价召回他。
这也是暗夜会唯一的希望了。
沉吟许久,陈添彬突然发话:“你跟我来。”
他一声不响,带着陈望阳,经过数道关卡,最终来到暗夜会总部地下一处隐秘的房间中。
房间足有一间游泳馆大,正中是一座发射塔,其上竖着一柄长矛,尖端正指着索利斯城的方向。
陈望阳不由精神一振。
看来这就是所有上城人的噩梦了。
只不过要是他们知道,这玩意儿看起来一点用场都派不上,从长矛到发射架,通通蒙上厚厚的灰尘,不知会作何感想。
“朗基努斯之矛?”他嘲讽地笑着,“就是这个杀鸡都不灵的金属疙瘩?”
陈添彬冷笑着:“没见识的是你。知道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上城人最后为什么退兵吗?”
“上城人慈悲为怀,决定放过下城数千万的无辜民众,我是这么听说的。”陈望阳对答如流。
这也是有年纪的上城人最熟悉的一段历史。如果不是因为上城的统治者们心怀善念,恐怕当时极夜城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然而这个回答,却引得陈添彬冷笑不止。
“上城人还真是够不要脸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他不屑地评价道,“他们心里根本不存在良知,只有剥削和掠夺。最终让他们退兵的,就是朗基努斯之矛。”
“说来听听。”陈望阳这才有了兴致。
陈添彬白了他一眼,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说:“那时候下城在阻断倾销之后,渐渐有了追上索利斯城的趋势。而当时的执政官——”
“云忆情的老子,荧惑之夜后没多久突然宣布辞职,然后就是云忆情当选执政官。”陈望阳接上他的话。
“云景辉这个人,做事霸道得很。看出下城有和上城分庭抗礼之势,就想把苗头扼杀在摇篮中。只可惜他放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而这个人,也成为下城反扑的关键。”
陈添彬突然停下,浑浊的双眼越过陈望阳,落在发射架前的控制器上,仿佛又看见梅婉仪站在他面前,严肃地说:“您答应过,完成朗基努斯之矛最后的设计,就放过我的家人。”
而他那时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满心留下的只有对上城人的仇恨。
不顾梅婉仪的反对,他启动了终极兵器,想要逼迫上城人把他的儿子还给他。
可惜他功亏一篑。
梅婉仪早就料到他会出尔反尔,所以为兵器加上了一道限制。并且直到死,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道限制究竟是什么。八壹中文網
但这已经足够了。长矛强大的冲击力摧毁了环绕在上城四周所有的防御塔,并且攻破他们认为坚不可摧的圣盾防御层。
最终,上城人花费足足300小时才完成所有的修复工作。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们宣布退兵。在此之后的二十年间,双城之间勉强维持了相安无事的局面。
而今,战争的号角,似乎又将被吹响。从陈添彬发觉上城的攻击系统出现启动趋向时,他毫不犹豫地开启朗基努斯之矛,提醒那些过了太久好日子的人,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影仍为接触,战争随时可能爆发。
如果不是想到他唯一的血脉还留在上城,他恐怕早就动手了。
“……老头子,老头子?”
陈望阳的呼喊,终于让陈添彬收回思绪。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想起了些陈年旧事,不免感慨。”
陈望阳却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说得跟您搞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就似的。”
“要是真惊天动地,你我二人如今就没机会在这里说话了,”陈添彬像是突然被消磨了所有的意志,分外消沉,“如果这件武器以完整形态出现,并对上城发起攻击,那么整个索利斯城的核心都将被摧毁。”
这话让陈望阳大吃一惊。
“扯淡呢吧?”他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得多大能量才能炸掉上城?”
“不要到处显摆你的无知。掏空整个极夜城,汇集的能量足以毁掉三个上城。这不是理论,在此之前,有人已经用朗基努斯之矛击毁了外空间一个体积相当于上城一半的陨石,而代价仅仅是一座中型钯晶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