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乾回到太子府时,便见秦羽盛装打扮,且带着一众丫鬟,小厮皆是守在门前,恭恭敬敬的迎他回来。
他在看到秦羽的那刻起,忽想起秦悦来,心上越发急切,他要将秦悦夺过了,他要让秦悦成为他一个人的。
秦羽因着昨夜的月夜饮酒,眼圈有些红,面色也有些憔悴,但是她专门将面上的妆容打得重些,用已掩盖掉自己昨夜哭过的眼圈,已经因休息不够而有些憔悴的神情。
她再怎么不愿萧乾回来,她再怎么不想见他,他回来了,她还是要迎接他,还是要站于门口迎接他。
他是她的夫,即便他从未当她为自己的妻,他也从未爱过她,可她仍旧要迎接他。
无关其他,只是因所谓的礼数,所谓的礼节。
其实她又何尝是爱他的,她爱的是萧煜,只是她与萧煜是再无可能了,虽说她的心中尚存有一丝的希望,可是她累了,不想再斗来斗去了。
她也知道,萧煜爱的是秦悦,而不是她,她是再也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虽然每每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若是没有秦悦,她与萧煜会不会有可能,若没有秦悦,现下在他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她,若是没有秦悦,与萧煜琴瑟和鸣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又或者,若是当初秦悦没有去山野之地,一切会不会有所改变,嫁于萧乾的人是秦悦,而嫁于萧煜的人便是她。
只可惜,这一切都没有如果,终是她嫁于萧乾,终是她嫁于那个心狠手辣的萧乾,而秦悦嫁于温柔体贴的萧煜。
她微微一笑,迎萧乾入了府。骆雨兰已经不在了,现下府中是由秦羽管事。她早已安排妥当,萧乾入府后,便由丫鬟带去梳洗,换身衣物。
不出一会儿,萧乾如同换了之人一般,再也不是先时的凄苦牢犯模样。虽说,他的面上和手上的伤痕人仍旧存在,只是身上的衣物一变,他身为太子的气度也随之出来。
他坐于正厅之上,让太医为其把脉,他的身上并无大碍,所受之伤也不过皮外伤。但是他却并非让太医回去这般禀报圣上。
来为他号脉的太医先时是他的人,现下亦是,故而太医回宫禀报的便是另一番言语。
萧乾坐于上座上,闭着眼睛安静的小憩,不知晓详情的便以为他是在闭目养神,但其实并不是,他是在思考着如何置萧煜于死地,将秦悦抢过来。
皇宫里。
太医回去后,便径直去禀报萧衍。
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开口道,“太子殿下,因着牢中过于潮湿,却环境恶劣,而染上些许病,又因其身子虚弱,受不住牢狱的刑罚,使得病更加严重。他身上约莫有伤口数十处,且还是未曾算上细细小小的伤口。而且……”
他说着说着,神色越发悲痛,好似受伤的人,并非当今的圣上的儿子,而是自己的孩子那般。面上越发悲苦,声音带着哽咽,略有掩面而泣之势。
只是可惜皇上的脸上并未有任何的神情,他淡淡的开口,话语中却带着威严,使之跪在下面的太医有些瑟瑟发抖,“他不是太子,朕并没有恢复他的太子之位。”
“他现下不过是一位庶民,至于让他住于太子府,是因他刚丧妻儿,又受过牢狱之刑,故而特赦他尚且住于太子府,你记着,他不是太子。”
他跪在下面,不住的发抖,他心中有些后悔跟随太子了,现下,太子不得志,刚受过牢狱之灾,且骆雨兰又死了,原本站在那边的将军府,现下也不知是何打算了。且虞心腹中的孩儿又没了,若那孩子还在,许太子的胜算会大一些。
可那孩子却是没了,且荣亲王妃腹中却是有双生儿,因着这双生儿,太后更偏爱于荣亲王妃,也便更偏爱于荣亲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站错了边,他虽为一介太医,可也在这皇宫里待了许久,有些事他了然于心,他知晓。
忽而一个声音将他从自己的幻想中唤回,只听见皇上复又问道,声音虽是不改先时的庄严,却又是待着点点的问候之意。
“而且什么,你接着说?”
“而且,因着其伤口未有及时处理,有些感染发脓。再者,许是私牢里的刑罚过于残忍,竟让其有些许神志不清,呆滞。”
虽说他现下有些后悔站在太子这一边,但是到底现在太子还是出来,戏还是要做足的,若说以后太子真的卷土重来,他总不好被抓把柄才是。
萧衍听后,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呆呆的望着前方,许久之后,方开口说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医得了令,便退下了。留萧衍一人坐在诺大的宫殿内。
萧衍自那天起,便总是喜欢一个人的呆着,静静的想着以往的事。
今日的头,并不大疼,只是却比以往要念旧,要想以前的事。他轻轻的闭上眼睛,沉迷在自己的梦中。
忽忆起萧煜的亲生母亲沐挽歌来,他与沐挽歌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场宴会上,她身为邻国公主,却没有出现在宴会之上。
那时,他便对这个所谓的邻国公主并不抱有好感。
可却没想到,他会在花园里遇见她,她一袭白衣似雪,坐于树梢之上,望着月亮,看着星星,全然不顾发现她的宫女,太监的大喊大叫。入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美丽动人,神秘却勾人心魂。
她像是广寒宫中的嫦娥一般,美丽却清冷。他一跃而上,坐在了她的旁边,而她却毫无惊慌之意,不过微微一笑,便迷了他的眼,迷了他的心神,那是他第一次动心,也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动心。
那夜的微风清凉,吹的人的心智有些动荡,吹的一颗心有些浮躁,他望着她,轻声的开口,用的是他从未有过的深情,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柔情,“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不过是在看月亮,看星星?为何不能再此?”
“这里是皇宫。”
“不,这里不是皇宫,这里是半空,这里是天上。”他诧异的看着她,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话语,他也从未见过有人会这般说话。
却见她天真无邪的笑着,那微笑真的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所笑的那般。她复而说道,“你看他们,他们看我们是不是就像在看天空一样,是要仰着头。”
他一直以来便是被仰视的那个,他高高在上,他拥有着无尽的权利,所以人向来都是要仰着头看他的,只是他为了达到这个地位,耗费的多少心机,耗费了多少心血,甚至踩了多少人做垫脚石。
而她却只是这轻轻的一跃便做到了,许这里真的不是皇宫,真的不是皇宫。
他看着她,越发觉得她与别人不一样,越发觉得她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那样与众不同,那样的美好。
她伴着夜风,缓缓的开口,出口的话语,散在黝黑的夜晚中,飞到了天上的星辰旁,飘到了那向世间洒下清冷月光的月儿。她的话亦是清冷的,她的神情亦是清冷的,她的一切都好似清冷空灵,那身着白衣的她,好似在刹那间便会飞升,向着月亮而去,做那广寒宫的嫦娥,或化作一颗星辰,与天边闪着自身的光芒。
“只可惜,即便我们被人所仰望,可若我们想看着天空,却仍旧是要抬起头,却仍旧是要抬头。即便我们已然身处那般高的位置,却仍旧是要抬头。我们永远也成不了天。”
他看着她笑出声来,笑声响起,却是惊动了四周所有的人,却听见他说道,“你想成为天?”她听到他这句话,却是看向他,眼睛里似有漫天星辰一般,闪闪发光。
她莞尔一笑,却是道,“我不想成为天,我只想找到我的天,做天上一颗不明亮却又不失光彩的星辰。”
“我来做你的天,可好?”他向她伸出手,笑得温柔,满是深情。
可她却是轻轻的拍掉他的手,用着调皮的语气说道,“这可惜,我已有一处天了,否则定要携你手遨游世间,看遍世间一切的云起云涌,看遍世间一切的潮起潮落。”
他还想问什么,却见她身影一摆,便径直下了树梢。
只留一抹白色的身影,仍旧留在树梢上,仍旧留在他的眼前。
他笑得越发开心,这是他有生以来头次动心,亦是他有生以来这般在意一个人,好一个只想找到她的天,好一个做天上一颗不明亮却又不失光彩的星辰。
好一个看遍世间的云起云涌,看遍世间的潮起潮落。她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他的心间,印下了一抹床前明月光。
也是因着那一夜,他才爱上了她,也是因那一夜,他才像是一个人,而非所谓的天子,而非所谓由权利所控制的傀儡。
她与他是为一见钟情,他从不知晓,原来她便是邻国的公主沐挽歌,她也没想到,他便是宁国的天子,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