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雪晴应声小跑出门,王春梅则走到墙根,贴着耳朵听隔壁屋子里的动静。
她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会不会再拿秦美美的事做由头上门来敲竹杠。
自从那日何楚桃走后,她天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何小勇的身世秘密,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她仔细回想,当年那件事隐秘得很,何楚桃一丫头片子,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就算是真不小心被她撞见了,她那时满打满算也就八岁,能懂啥?
这么多年,没凭没据的,就算她把这话嚷出去,也得有人信。还有那什么验人的技术,她去找村里的知青问了,可费钱,乡下人家倾家荡产都不一定够的,何楚桃哪可能出得了那钱,没啥好怕的。
想来想去,她觉得何楚桃读过书,脑子好使,八成是故意拿话框自己。也怪自己太心急,再加上心虚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着了她的道。
这小妮子,忒坏了!王春梅恨恨地想。
隔壁说话声音低,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啥动静,王春梅心里总觉不得劲。
她可记得上回何楚桃临走时说了,等秦美美出院,还得跟她算后账。没了那十二块钱,她到现在都没缓回来呢,再想要钱可没门,她一个字儿都不会给!
虽说她不信那妮子空口白话就敢把她的事到处胡咧咧,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真要是把她惹急捅出去了也不好说。那些个三姑六婆的,最爱嚼人舌根,到时候传得有鼻子有眼,何二柱不得找自己麻烦?
这事不好办。
王春梅琢磨着,不管怎么着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事了了。
屋外,何二柱急吼吼地回来了。
一进门,见王春梅在屋子里来回打转,家里头好好的,也不见有什么事,何二柱猝了一口,“你这婆娘,饭也不烧,着急忙慌地叫我回来干啥?”
他边说边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倒进瓷盆里,扯下汗巾擦脸。
王春梅急急走到何二柱身边,“他爸,美美出院回来了。”
“回来了?”何二柱擦脸的手顿了顿,“啥时候的事?”
“就刚不是,到家没几分钟。”
“不知道人咋样了,好全没,你咋没上人家里去瞧瞧?”
这几天队上忙,一直不得闲,他本想着抽个空明早去医院看看,怎么着也是自己小崽子把人给推水里的。叫孩他妈去趟,这死婆娘怎么都不肯。这回儿人都回来了,也没啥表示表示,这要让村里人知道,还不定怎么戳脊梁骨呢。
“去瞧?你说去瞧就去瞧,这上人家门,可不得带东西。你看看咱们家,还有啥?”王春梅扯着嗓子,很是不满。
何二柱知道让自家婆娘去赔礼基本没戏,便懒得接茬,直接转头对一旁悄没声坐在墙角矮椅上的何雪晴道,“雪晴,去把地窖里的那袋包谷拿来。不管咋说,这事是小勇惹下的,人美美出院了,咱怎么也得上门去赔个礼,看看人家。”
一听这话,王春梅登时火冒三丈。她急哄哄地叫回何二柱,本是想着跟他商量,要是何楚桃家上门要钱该怎么应对。哪成想他倒好,直接自己送上门去。
“别听你爸的!”见何雪晴起身,王春梅急道,“美美落水,又不单是咱小勇的错。她一个大姑娘,自己走道没留神,倒是怪到咱小勇头上了了,不就是看小勇小,欺负他,我觉着这事……”
王春梅细细分析,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这几天,她光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别人发现,还来不及想秦美美落水的事。这会儿回过神来,觉得说不定这事就是何楚桃指使的,故意让秦美美落水赖在小勇身上,再上她们家来讹钱。
何二柱越听越觉得她说的不像话,叱了一声,“你这婆娘,都混说的啥。人是常胜救上来的,他可是大团长,咋可能扯谎。”
王春梅嗤了一口,“哼,他是团长咋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还不都得听桃子那死妮子的!”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都说是咱小崽子推的人家,这还有错?”何二柱向来实诚,不懂王春梅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呸!那些个墙头草的话哪能信,不就是看她家有个当了团长的女婿,都上赶着拍马屁嘛!”
王春梅想着上回被桃子那死丫头摆了一道,很是不得劲。
那十二块钱就不该给,得让她家还回来!
她脑子快速旋转,猛一拍大腿,对何雪晴喊道:“去,喊上小勇,我得领着他上桃子家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她便大跨步朝门外走。
何二柱知道自家婆娘是个什么德行,一时没拦住,只得赶忙跟上去。
何楚桃这边,在堂屋休息了没多会儿,便起身准备去厨房。
秦兰芝要跟着一起,她没让,“妈,晚饭我来,你带美美去屋里歇歇,好了我叫你们。”
她打定主意弄顿丰盛的晚餐,要是秦兰芝在旁边,指不定肉疼,还不如让她在屋里歇着等吃就成。八壹中文網
“你一个人成吗?”秦兰芝狐疑道。
她嫁来何家也有年头了,何楚桃极少干厨房里的活。能帮把手已经是破天荒了,这会儿还不用自己搭手,她很有些不放心。
“成不成,等会儿您就知道了。”何楚桃笑道。
进了厨房,她翻看了看有限的食材,盘算起来。
这排骨要拿来炖汤才鲜美,正好家里有白萝卜,弄个萝卜排骨汤再好不过。不过,这剩下的瘦肉她有些犯难。肥肉少,拿来炒菜没多少油水,再说家里也没什么好菜配。
何楚桃喜欢吃鲜肉,上回包的咸肉饺子,其他人吃得香,她却觉得一般。这量也不多,包四个人吃的饺子可不够。瞅着地上的白胖大萝卜和青菜,她灵光一闪,有了主意,撩起袖子开干。
点柴火烧水。
找出装面粉的布袋子打开,舀了几碗在盆子里,放了酵母粉,倒些温水,把面给和匀了,用力揉搓成团,拿块干净的粗麻布盖上。
想着按正常醒面时间恐怕来不及,便将盆子放在灶头上沾些热气,好缩短醒面时间。
把买的排骨洗干净剁成块,又挑了个大白萝卜削皮,一大半滚刀切块,一小半切成细丝备用。
肉剁得细细的,切了辣椒和葱花,拿筷子拌在一起,倒少许料酒和酱油,洒了些盐搅匀,肉馅儿就算是调好了。另把青菜清干净切了,同萝卜丝分开放佐料,调成素馅备用。
把排骨放锅里煮了几分钟,洗干净血水,捞上来,又换了锅干净的,等水滚后,并着萝卜块一起入锅小火煮上。
等这些活干完,何楚桃掀开麻布,见盆子里的面团膨胀了好一大圈,用手戳戳,感觉面已经醒得差不多,又是好一阵揉捻。
将面团搓成长条形后,用刀切好一个个小面团,扫了一把干面粉在砧板上,揉圆按扁,用筷子夹了馅放在面皮正中,一手按着馅,一手捏褶边,一个包子很快就包好了。
肉馅包完了,再包素馅,没多会儿,案板上就已经排满了。拿了蒸笼,一只只整齐摆好,放在右边的大锅里蒸上。
火旺,很快蒸笼里便飘出一阵阵肉香,合着左边锅里的排骨汤,香味浓郁直窜上房梁。
屋里的秦兰芝闻着味儿来了厨房。
刚进门,便见何楚桃掀了锅盖。透过白雾般的热气,一只只皮薄肚圆的包子若隐若现,她瞪大了眼,很是新奇。
何楚桃正拿筷子戳包子皮,掂量着包子有几成熟,见秦兰芝出现,索性夹起一个放进碗里,递给她道:“妈,你吃吃看,瞧着是熟了,里面馅不知道咋样。”
这灶头火旺,何楚桃用惯了天然气,火候一时拿捏不好。
见包子不少,秦兰芝也不推辞,夹起碗里的包子咬了一口。面皮松软,混着肉馅的汤汁喷香,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上回吃了枇杷做的罐头,还以为是她瞎折腾运气好弄的,这会儿吃了包子,她才发现,自己对何楚桃的了解委实太少。
这包包子看似简单,其实讲究地很。皮不能太厚,厚了吃着硬,也不能太薄,薄了没有筋道,还容易破皮。看看何楚桃包的包子,这程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出来的。
“桃子,你这手艺可以呀,我看比我包得还要好,啥时候学的啊?”
秦兰芝心里既高兴,又有些犯嘀咕。她嫁过来的时候,桃子还小,洗个碗都洗不干净,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的,藏得还真够严实。
“自己瞎琢磨呗。”何楚桃笑笑,随口道。
她没办法解释,因为这些都是前世在监狱里学的。
那会儿被派到厨房里干活,一开始她什么都不会,可没少被人磨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才学到今天这一身厨艺。
意识到自己又想起不该想的了,何楚桃低了低头,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何楚桃脸上的表情变化,秦兰芝尽收眼底。不过,她以为这些许是得益于何楚桃生母楚半夏,也就了然不再多问。
何楚桃拿了大盆把蒸好的包子一个个夹进,剩下几个留着,是特意多包了给徐常胜带回家去的。
“妈你先把包子端去,汤好了,我盛出锅。”
秦兰芝端了包子出厨房,何楚桃掀开左边的锅盖,用勺子尝了口咸淡,直觉味道不错,洒上些许葱花,用锅铲搅了两下便舀出锅。
寻了块布,捧着满满一盆冒着热气的排骨汤出了厨房走向堂屋。
隔热的布太薄,走在半道上,手指腹便觉发烫。她咬牙,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碗,生怕自己没忍住,一个手抖把汤给洒了。
徐常胜还了牛车回来,刚进门,见何楚桃小心翼翼地走着,嘶牙咧嘴的,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桃子,快给我。”
手里的盆被徐常胜接过,何楚桃摩搓着手指,摸了摸耳垂。
把汤盆放在桌面上,徐常胜转身抓过何楚桃的手,关切道:“咋样,没烫着吧?”
“没事,常胜哥,你来得正好。”何楚桃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了笑。
徐常胜不放心,拿着何楚桃的手左看右看。
“哎呦!”
门外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大白天地耍流氓,可真是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