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勒，婶子，不是我吹，就我这果子味道你吃了就知道，下回包你要的只多不少。”何楚桃对自家的果子很有信心，边收拾东西边笑。
收拾好竹筐，想想，她又低声问，“对了，婶子，你咋不去黑市？”
从两次交易接触来看，何楚桃推断吴丽梅虽然胆大敢从她这儿买东西，但似乎并没有去黑市的习惯。要不然，也不会问她要鸡鸭了，这些东西黑市上都不缺。
一听何楚桃的话，秦兰芝忙紧张地朝身后看了看，摆手，“那地方可不敢去，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要是被抓可就麻烦了。”
说着，又挨近何楚桃继续，“上回要不是看你一小姑娘，我家儿媳妇又难弄，我可不敢找你嘞。”
说实在的，事后吴丽梅也觉得自己胆大，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敢叫停不认识的人卖东西。她觉得要么是小姑娘看着面善，下意识觉得可靠，要么儿媳妇挑嘴，把自己逼疯了，连后果都来不及想就先做了。
事后想想，真是惊出一身冷汗。幸好，人同意了，要不同意，瞎嚷嚷，可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幸好第一次顺利，后头再干也不用怕了。当然，换其它人她还是没胆。包括她那些亲戚也一样，黑市是不敢明目张胆去的，有人出面才干。
何楚桃也挺感谢吴春梅的信任，让她赚了第一桶金。她也想到了，跟吴丽梅搭上线，可不就只卖她一家。
“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您有需要就找我，别的不说，吃上面的东西包我身上。”何楚桃拍着胸脯悄声，“就是麻烦您，要是您有认识的人需要东西，您给推荐推荐，要是有人从您这儿要，我单给您再便宜些。”
聪明人，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这话，正中吴丽梅的下怀，她本就有这打算，倒没想着跟何楚桃议议价。毕竟她价格出得不贵，因着不用票，真算起来，还比正规买划算。
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实诚的，吴丽梅很满意。
两人分开，何楚桃站在医院门口有些纠结，犹豫着该不该去黑市。
她才答应过徐常胜，本想着至少得等他回部队再去，可眼下，她想买些鸡鸭来养。家里头只养了两只母鸡，公鸡下不了蛋，一般人家都不会养，只生产队会养上两只拿来配种。
她打算买只公鸡，再买上一公一母两只鸭。可家禽类，可不是日常供应，想买就能买的。就是猪肉，上回也是运气好，通常只有消息灵通的人才能一买就买着。
何楚桃等不了，想想心一横，还是决定去。
行头在空间放着，她跟上回一样做了伪装。
照着上回的路线去了黑市，没人，显然是换地方了。这才隔了一天，真够谨慎的。
何楚桃寻着暗记换地方，一东一西隔得远，把她累得够呛。
找卖鸡鸭的牌子，想想母鸭一只下蛋慢，又想多买一只。她要的数量多，分好几家才买齐。
公鸡公鸭价钱一样一块一斤，母鸭贵些，一块三，买了四只，一下去了二十几块钱。
拍拍瘪了的钱兜，何楚桃心想既来了也别急着走，再卖些果子，好回些钱，不然兜里空空心里不自在。
说干就干，照着上回挑了个空角落，做起买卖来。
卖了没多会儿，突然俩壮汉停在何楚桃的摊位前。
“俩位大哥，买果子呀——”
何楚桃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壮汉打算，“收拾东西，跟我们走一趟。”
“啥？”
何楚桃心里一惊，不知道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要说是纠察队，边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就只抓自己一个。要不然，那就是黑吃黑！
这世道，赚几个钱咋就这么难，何楚桃苦笑，面上却不露怯，“你们是什么人，凭啥让我跟你们走？”
“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还敢来这卖东西，你这胆子不小啊。”
这语气，明显不善，何楚桃快速将东西放进筐里，警惕道：“我不去，家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这可由不得你。”
俩壮汉说着就按住何楚桃提起的竹筐，见状，何楚桃发怒，“你们到底是谁，给我放开！”
这时，旁边有人插嘴，“他们是三爷的人，肯定是三爷找你有事。”
三爷？
何楚桃一顿，觉得这名有些熟悉，听谁提过。仔细想了想，恍然，不就是李云腾说过的那个三爷么，管黑市的。
如此，何楚桃心里一松，客气道：“麻烦问下两位大哥，三爷找我啥事啊？”
“去了就知道了。”
壮汉不愿多做回应，只让何楚桃带上东西跟自己走。她再不情愿，也只能依言背上竹筐。
一路，何楚桃都在想，这三爷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交保护费？这是她首先能想到的。
可不应该啊。来黑市做买卖前，她听李云腾提起过这个三爷，话里话外都是敬佩，可没说过有规矩要交钱。
问领路的两个人，只回到了就知道，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直让何楚桃气闷。
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连贼窝都敢进，怕他一个黑市头子作甚，何楚桃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他到底作甚。
没走多远，拐了俩个弯就到了地方。
黑瓦白墙的平房，见墙角裂缝，半墙青苔，显然是个闲置没人住的地方。
这年头吃都顾不上，房子坏了少有钱补，再加上许多城里人响应号召上山下乡，空些烂房子出来不稀奇。
走进屋里，正堂坐了个人，边上还站着俩个，统共就这几个人，比见秦国庆时好多了，何楚桃心里又放心了不少。
“三爷，人来了。”领路的一壮汉上前道。
何楚桃暗自打量壮汉口中的三爷。衣服中规中矩很普通，头上戴顶靛青的布帽，脸上戴个白口罩，帽头压着，连眼睛都看不到，这扮相，让人窥伺不出全貌，显然目的跟自己一样。
在她打量三爷的同时，三爷也在观察着她。见她把自己裹得比他还要严实，眉头微挑，直觉有趣。
“小兄弟，坐。”
三爷开口，这话是对何楚桃说的，声音有些暗哑。
何楚桃瞧瞧身旁一旧椅子，用手按了按，看着破，倒挺稳，便依言坐下。
“小兄弟贵姓？”
何楚桃可没心思跟他攀交情，她也不喜欢猜人心思，既然来了，便开门见山，“三爷就别客套了，直说找我来有什么事？”
倒是个急性子，三爷暗道，也不因何楚桃没礼貌的话生气，轻笑，“小兄弟爽快，那我就直说了。不知道小兄弟卖的这果子，是自己种的，还是山里摘的？”
什么？
何楚桃没想到，竟是冲自己卖的果子来的。
直觉这话问得奇怪，难不成，又是一个眼红的“老李头”？
何楚桃不回答，反问，“自己种的，或是山里摘的有什么区别，难道这黑市还有相关规定，我不知道？”
三爷被何楚桃问得愣了愣，轻笑，“小兄弟，你误会了，我这么问，是想跟你谈笔买卖。”
谈买卖？
何楚桃不解，“三爷，我这人脑子笨，还请你说得明白些。”
“这么说吧，听底下人说，你不是头一回上黑市卖果子了。我瞧你果子不错，看着不像野地长的，想问问你这果子是不是自己种的，要是量多，我都要了。”
三爷的话，出乎何楚桃的意料之外。他这是想大量收购，要是量少，还不要，所以才问自己是种的还是野生的。
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
她正愁这果子销得慢，三两斤的一天卖不出多少，这就有人来找上门来收购，这事要是说定，可算是找到了新门路，再也不用愁了。
何楚桃抑制住心里的狂喜，告诉自己要冷静。天下掉馅儿饼这事，要是接得不好，一不小心就得被馅饼给砸了。
琢磨了会儿，她才开口，“三爷，不瞒你说这果子是我偷着种的。我一乡下人，没啥本事，就一手下地的活还算拿得出手。家里穷，弟妹又多，分下来那点口粮，紧着吃也就只能得个半分饱。
咱有手有脚的不能被活活饿死不是，这不我就寻思着去山里头寻吃的。野鸡野鸭的没运气遇上，倒是瞧见几棵野果树。没人管的果树长的果子又小又酸，我想着浪费可惜，反正山里头偏，没人来，干脆就偷着料理，没成想，才两年，这果子还真就不一样，大不说，还个顶个的甜。”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何楚桃鲜想过，一颗果树长成到开花结果时间不短，要是自己专门种，听着就假，这种拿现成野树料理才算合情合理。就算是瞎话，也得经得起推敲，不能给自己留隐患。
三爷听了了然，又问，“那你怎么不送去收购站？”
提起收购站，何楚桃眉心一皱，老李头的事可不能照实说。忒小一县城，他又来历不明，要照实说，万一给对上，可不就把自己暴露了么。
便压着声音不好意思道：“我胆子小，这事本来就是偷摸着干，哪敢送收购站。”
何楚桃把自己塑造成一副怕事样，三爷看着信了，不再多问，“这样，以后你也别在黑市里卖了，你那儿果子全送我这里来。”
这是要垄断啊，只稍一想，就明白这三爷打的什么算盘。要是把自己手里的货全要了，黑市上卖什么价就他说了算。
她早就说这三爷定是个聪明人，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