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抚过她额前的秀发，突然间，躺在病床上的她，右手无名指，轻轻颤动了一下。
只是一下，便又立即恢复了平静。
仅仅如此，还是令他激动不已。
周楚沛怔了怔，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他激动地按了铃，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喜。
没过一会儿，主治医师便匆匆赶来，后头还跟着两个护士。
“医生，医生！她动了，动了！”周楚沛指着何渺渺，欣喜地叫道。
床上的人却没有回应他。
医生简单地替何渺渺做了个检查，面色凝重。
他转过身，叹了一口气，说道：“先生，您是不是……看错了？”
“不，不可能！她动了，她真的动了！”
此刻的周楚沛，就像是一个与人争辩的孩童一般，固执而又倔强。
“这……”
医生本想说的是，那也许是您长期没有得到良好休息的错觉罢了，但碍于周楚沛的身份，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皱着眉。
“咳——”就在这时，何渺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噗——”
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吐了出来。
周楚沛神色紧张，几乎屏住了呼吸。
而这样的情况，也大大出乎了那医生的意料。
他急忙又让人叫了几位同事过来。
“渺渺，渺渺。”周楚沛不顾血的污秽，身子半蹲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不断地有鲜血从她的口中吐出，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痛苦！
周楚沛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橡皮筋，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他又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情景？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先生，先生，请您不要太过激动。请您让一让，让一让。”护士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然后，有人强行将他们分开，将病床推向了手术室。
一时间，兵荒马乱。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
哪怕是那些医生护士，在此刻的他眼中，也成了从他身边抢走她的人。
周斯年也被人送了过来。
小小的他，还没有经历过生死。可没有母亲的滋味，在这几十天里，他却已经尝遍。
周楚沛一言不发，哪怕是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父亲，让周斯年觉得有些陌生，以及……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前的信号灯才转换了颜色，周楚沛“倏”地站了起来。
“先生，恭喜，您的太太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毒素已经从她的体内排出，她现在已经清醒了过来。”
听到这句话，周楚沛那阴郁的眸子中，才出现了几缕光彩。只是，还没等他的心情经历一个完整的过渡，医生接下来的半句话，却又让他的心沉入湖底。
“可是……先生，有个情况，您得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医生叹了口气，跟着被向前推去的病床走了。
过道里就剩下了一大一小的父子俩。
身形显得有些落寞。
“爸爸。”周斯年怯怯地叫了一声。
周楚沛这才回过神来，将儿子揽在了身边。
他低头看着周斯年，眼里带着心疼和歉疚。
这些天，他光顾着在医院里头照料渺渺，却忽略了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
周斯年却轻轻摇了摇头。
何渺渺醒了，可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听到脚步声，何渺渺艰难地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却没有半点力气，只是把床褥弄得乱了些罢了。
也难怪，在昏迷的这些天，她都只是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
周楚沛见状，快步走了过去，将她的枕头放平，让她继续躺好。
“渺渺，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样熟悉的声音……她点了点头，心中有种喜悦的悸动。
“你现在，得好好休息呢，还是躺着吧。”他柔声劝道。
“好。”何渺渺勾起了嘴角的弧度，听话地躺下了。
“还有一个呢？斯年，你怎么不过来？”脚步声，明明是属于两个人的。
“妈妈。”周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扑入了她的怀里，“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
在何渺渺触碰到小家伙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溢满了柔情。
“斯年乖，别怕。妈妈现在不是没事吗。”她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脊，虽然用不上劲。
可是……真的没事吗？
为什么，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斯年的脸了。小家伙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头发长了还是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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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吗？”她问道。
“嗯？”周楚沛愣了神，不知该怎么回答。
何渺渺又继续问道：“怎么不开灯哪。连窗帘也拉上了吗？我想看一看你们。”
说这些话时，她脸上还带着笑，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她的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哪怕是黑夜，也不该，什么也看不见啊……
她多么希望，只是因为身体状况的问题，让她的夜视能力短暂下降了。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沉默。
沉默……这该死的沉默。
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在了脸上，表情变得惶恐。
病房中，天花板上的灯正散发着明亮的光，清晰地照亮着父子俩神情复杂的脸颊。
他们，该怎么开口？
“不，不会的。”她的手从周斯年的背上移开，声音发哑，还带着虚弱，手却在努力地挣扎着。
输液瓶也因为她的挣扎而晃动了起来。
“渺渺，渺渺，不要这样。”周楚沛只觉心痛无比，上前按住了她的手。
“我不要，我不要！”她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
永无止境的黑夜，让她惶恐。
难道余生，她就要与黑暗相伴了吗？再也不能看清他们父子俩的脸，再也不能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妈妈，妈妈——”周斯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顺着他小小的脸颊流了下来，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