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鱼姐，鱼姐，你在哪儿呢？”
桑鱼回过神来，下意识抹了下眼睛。
“哎，我在这儿！”
她转过两排架子，走到小史身边。
小史看着她，又探头看了看她过来的方向，一脸的大惑不解。
“鱼姐，你怎么每次进来都要去那边啊？我记得那边都是常年没有家属认领的柜子吧，你去那儿干吗啊？”
“没什么。”桑鱼垂下眼帘，很快敛去了脸上的情绪，“你找到了吗？”
“噢，找到了。”小史指了指一个柜子，“就是这个。”
拉开柜子，取出尸体，核对身份，一切都按照老规矩。
虽然有了多次合作的经验，可是等一切忙完，时间还是到了深夜了。
“好嘞，总算不耽误明天一早的追悼会。”把装殓好的尸体放入水晶棺，小史打了个大大的懒腰，“鱼姐，这么晚了，要不你也在这儿对付一宿得了，赶回去多累啊。”
桑鱼摇了摇头，神情有些疲惫。
“不用，我坐夜班车吧。”
“可是夜班车离这儿可远了，还得走好几公里呢……”
“没事。＂桑鱼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开口了。
知道她累，小史也识趣地不再说什么了。
尸体装殓这种活可不轻巧，他只是打打下手都累得够呛，更何况桑鱼是主力。
不过话说回来，鱼姐的手艺在殡仪馆还真是头一份，几个专业装敛师都没有她做得好，这妆容画的，真是栩栩如生……
小史忽然打了个寒噤，赶紧止住了思路。
还是别胡思乱想了，他还得在这儿住一宿呢！
＊
出了殡仪馆，一阵夜风吹来，桑鱼不禁缩了缩脖子。
这里地处偏僻，连个路灯都没有，她只好一边寻找着远处的灯光，一边努力辨别着方向。
深一脚，浅一脚。
走了才几步，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她回头望去，只见漆黑的夜色里，一个黑魆魆的巨大影子正在朝自己的方向快速靠近，前方两个狭长的洞口冒着刺眼的金光。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的，桑鱼不禁寒毛直竖。
难不成夜路走多了，还真能遇到鬼？
吱地一声，桑鱼眼睁睁看着黑影停在身边，副驾驶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上车。”
车顶的黄色灯光下，凌绝一张俊脸沉得要命，说话极其言简意赅。
桑鱼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前方黑漆漆没有尽头的道路，默不作声地坐进了车里。
这大半夜的有个车坐就不错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挑三拣四的。
随着车门关上，灯光随之熄灭，车内外再次一片漆黑。
仪表盘上的夜光指示星星点点地亮着，映衬着凌绝的脸上越发阴冷。
路边的树林以飞快地速度向后倒去，快到几乎形成了一条条长短不一的黑影，桑鱼瞄了一眼转速表，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了。
她可是吃过亏的，这么快的车速，无论是开车的还是坐车的，都太危险。
“凌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沉默了片刻，她彬彬有礼地开口。
可是她礼貌周到的声音，却让凌绝的脸色更加难看。
“大半夜的，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到处跑？”八壹中文網
“这不是荒郊野岭……”桑鱼刚想解释，看到凌绝的表情，又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跟他相处要谨记两件事。
第一，凌四少不喜欢听人解释。
第二，凌四少非常不喜欢听人解释。
可她不吱声了，凌绝还是不满意。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跑到这儿干什么？”
桑鱼沉默。
她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肯定会追根究底，而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让他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撒谎？以他的能耐，不用到天亮，她的谎言就会被全盘揭穿。
“怎么着，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凌绝扫了她一眼，掀唇冷笑，“难不成，你是跟人约会去了？”
桑鱼咬住嘴唇，扭过了小脸，仍然不说话。
纯黑色的夜幕中，女人的侧影倒映在车窗的玻璃上，每一个表情的变化都清晰可辨。
白皙的小脸紧紧绷着，漆黑的双瞳仿佛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洁白的贝齿咬着粉润的下唇，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看到她这副模样，凌绝那颗坚硬的心一下子就化了，满肚子狠厉的话，竟然半句再也说不出口。
这女人，真是他天生的克星！
看着她抱着肩膀的瑟缩样儿，凌绝盯着前方的道路，伸手在后座上摸了几下，拽过外套往她怀里一塞。
“穿上。”
“我不冷——”
桑鱼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凌绝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赶紧穿！”
为了不让耳膜被他的吼叫震穿，桑鱼不太情愿地把外套披在了身上。
车厢里恢复了宁静，可是这种宁静里似乎酝酿着什么，总让人心里格外不踏实。
行驶在乡间磕磕绊绊的土路上，即使是迈巴赫也开不起太快的速度来，黑暗的路仿佛看不到尽头，不知何时才能到底目的地。
桑鱼盯着车子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凌绝。
刚才生怕他开得太快，现在又觉得这车速实在太慢。
沉默了许久，凌绝的声音才从身侧响起：“你去那里干吗？”
和刚才一样的问题，可是换了一种语气。
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多了几分平静。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可以自己告诉我，也可以让我去查。”
他不像是在威胁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知道他不知道答案是不会罢休的，桑鱼沉默了片刻，说：“去给尸体……美容。”
用装殓这个词儿有点儿太吓人，还是说美容吧，反正意思都一样。
可是得到了答案的凌绝好像并不满意，脸色越发地难看。
“原因呢？”
谁愿意总跟死人打交道，总不能说是爱好吧！
桑鱼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工具箱上的小锁扣。
“我想多赚点儿钱。”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赌气，又好像不想说，“怎么了，不行啊？”
俊挺的眉峰微微拧紧，凌绝冷声道：“你要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