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库房面积很大，却只放了少量的杂物，正中央的位置都空着，此刻一具由白布遮盖的尸体就放在库房中央的空地上。
其他同事跟在是桑鱼身后进了库房，开始进行一些例行的现场调查和取证工作。
桑鱼则径直走到了尸体旁边，戴好手套和口罩，缓缓地揭开了白布。
这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甚至连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辨，神情是一种带着解脱的平静和安详，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吓人。
有刚才黄院长的异常表现，桑鱼检查的格外细致。
“死者王根，男，年龄不超过二十岁，身长约一米七左右……”简单地向录音笔说着现场情况，她的手在尸体上快速而专业地翻动着，“尸体表面未发现任何明显外伤，口鼻腔粘膜未见损伤，睑球结合膜有少量出血点，指甲颜色正常……”
桑鱼越是检查下去，越是觉得不对劲。
没有外伤痕迹，没有窒息痕迹，从尸体的表面看不到任何肉眼可见的损伤，若不是这具尸体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桑鱼站起身，向艾琳琳说道：“安排一下，把这具尸体拉回局里，死因需要进一步解剖才能确定。”
这时候，一直躲在不远处的黄院长忽然开口了。
“警察同志，这……不好吧？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们这里……”
被人看见有警车来这里拉尸体，外面肯定流言满天飞，对他们福利院的影响不好。
只可惜，他微弱的反抗被艾琳琳和桑鱼彻底无视了。
天大地大，人命案子最大。难不成为了一个什么名声，就让死者死得不明不白的吗？
桑鱼一边摘下手套，一边问黄院长：“死亡现场在哪儿？”
简单的一个问题，却问得黄院长睁目结舌。
“在……在……”
他结巴了半天，艾琳琳忍不住怒道：“问你尸体在哪儿发现的！”
黄院长简直要被艾琳琳吓死了，哭丧着脸说：“在……后院？”他的语气好像有些不确定。
桑鱼皱了皱眉：“具体点儿。”
黄院长避开她们俩的视线，低着头答道：“这个……就是今天早上，在后院的墙根下面发现的。”
桑鱼不动声色，继续问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黄院长结结巴巴地解释：“这个我们也不清楚……他是傻子嘛，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们福利院管理制度有问题，但是这个时候，黄院长也顾不得这些了。
一个傻子，半夜跑出来，然后莫名其妙死在了墙根底下？而且还没有任何人看见？
桑鱼微微冷笑，艾琳琳说得没错，这个黄院长还真把警察都当成傻子了。
摘下手套，她淡淡地说：“首先，他的死亡时间在昨天半夜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不是今天早上。”
她走到门口，指着一溜的墙根，向黄院长说道：“你看到了吧，墙根那边是泥地，如果他是死在那里，或者死后被搬到了那里，身上都会有泥土的痕迹。但是这具尸体的衣服，包括鞋子，指甲，任何部位都没有发现泥土或者灰尘，他死亡的地点是在一个密封的空间，而且是一个相对很干净的密封空间。”
黄院长被她的一连串话说得面如土色。
“你……你是……”
艾琳琳真是受够了他的结巴，硬邦邦地接了过去：“这是我们市局的法医。”
黄院长扯着嘴角努力想露出一个笑容：“法医同志您好，您看起来很眼熟啊……”
艾琳琳一巴掌把他从桑鱼身边推开了。
“少套近乎！快说，尸体到底在哪儿发现的！”
在破案过程中，找到第一现场很重要，很多关键的线索都会留在案发现场，可以为破案提供很多帮助。
黄院长还没扯起的嘴角彻底耷拉了下来。
“警察同志，您就饶了我吧，我真的都不知道！”
无论他怎么说都应付不了这两个女警，黄院长索性摆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
桑鱼和艾琳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对这个耍赖的院长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同事已经向局里打电话汇报了现场情况，拉尸体的车辆很快就来。
在等待的期间，桑鱼和福利院员工了解过情况后，来到了王根生前居住的房间。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自然不会有多好的条件，这个房间是许多人混住的，说是宿舍更合适，属于王根的只有一张简易的床和床头柜。
就这点儿地方，很快就检查完了，一无所获。
但是桑鱼细心地发现了一点，这个宿舍和整个宿舍楼一样，卫生状况差到令人发指，显然没有人细心整理过。
她又去了前面属于办公区域的那栋楼，卫生情况好一些，却算不上很干净。
老式的建筑就是这样，哪里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可是问题是，王根的尸体却出奇地干净，即使在死亡后，也依然干净得不正常。
桑鱼可以确定，这个福利院没有一个角落能提供这么干净的地方。
那么问题是，王根的死亡现场到底是哪儿呢？如果不是在福利院，那么他的尸体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福利院呢？
一路想着，她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办公楼的大厅。
抬起头，她正好看到了墙上的那些照片，一袭红衣的顾影看起来是那么引人注目。
她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转身走出了办公楼。
这个福利院，似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此刻好像触碰到了这个秘密的边缘。
＊
回去的路程很长，艾琳琳喋喋不休地设想着各种可能，还时不时用细节问题和桑鱼进行讨论。
不管她的想法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天马行空，桑鱼都闭着眼睛靠在头枕上，似乎根本提不起兴趣。
只有在艾琳琳说得极其兴奋的时候，桑鱼才会用专业的阐述，证明她的设想是多么的不靠谱。
在被她第七次否定之后，艾琳琳终于受不了了。
“桑桑，你到底看出来什么了啊？”
桑鱼重新合上眼睛，神情平静。
“什么也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