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忘了扈天是干什么的？
凭他的本事，别说是市局，估计就算是国安局，他都不可能会迷路。
接二连三被顶回来，桑鱼认为，自己做到这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你忙吧，我去上班了。”
她刚要走，却听见前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桑桑！”
抬起头，她看见华曼姝正快步朝自己走过来。
“咦，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听说——”华曼姝正要说什么，忽然发现身边还有个陌生人，立刻警惕地打住了话头，“桑桑，这位是谁啊？”
桑鱼看了一眼扈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嗯……他叫扈天，是……”
“噢噢，我想起来了。”幸好华曼姝马上想起了眼前这个人，上次桑鱼说过，这是她一个朋友的朋友。
心里惦记着其他事，她没什么心情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寒暄。
匆匆向扈天点点头，她把桑鱼拉到一边：“桑桑，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是关于那个案子的……”
等华曼姝说完，桑鱼再抬起头，却发现大厅里早已没有了扈天的身影。
这男人有的地方还真有点儿像凌绝，神出鬼没的。
重新回过头，她问华曼姝：“你这是要去哪儿？”
一大早上，上班时间，华曼姝却明显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噢，厅里叫我回去一趟。”华曼姝似乎不想多说，冲桑鱼挥了挥手，“你快去上班吧，我走了。”
和桑鱼道别后，她快步出了大门，径直走向停车场。
红色宝马静静地停在角落专属车位，高高的白杨树挡住晚春和煦的阳光，洒下一片浓重的暗色阴影。
不知道从哪儿出来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一溜小跑地奔到宝马的轮子底下闻了闻，居然毫不客气地抬起了后腿。
“喂！”眼看着自己的座驾就要被小狗当成排泄场所，华曼姝大声叫了一声，赶走了流浪狗。
眼看着小狗钻进灌木丛没了踪影，她摁下了解锁键，正要上车，却听见一个带着隐隐笑意的声音。
“呵呵，堂堂的华小姐，居然对一只狗这么不客气。”
华曼姝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树荫的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扈……天？”看到这张刚刚才被桑鱼介绍过的脸，华曼姝迟疑了片刻，叫出了他的名字。
扈天却没有看她，只是绕着宝马走了一圈，似乎在打量这辆漂亮时髦的小跑车。
他这种毫不掩饰的探究让华曼姝很不满，她完全是出于教养才没有开口斥责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你有什么事吗？”
她话音刚落，扈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他忽然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听说，那个姓黄的是你搞定的？”
他的动作太突然，距离又靠得太近，华曼姝本能地扭过头去避开了他。
片刻后，她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姓黄的……她最近只参与审讯过一个姓黄的嫌疑人。
没想到他会提起黄院长，华曼姝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回过头，不甘示弱地直视着他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眸，努力想要看穿他的情绪。
只可惜，即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这样近，她却依然看不出眼前这个人的一丝想法，就好像他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保护罩，隔绝了所有来自外界的探知。
她只能看到他的唇角毫无预兆地弯了弯，逸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你，很不错。”
华曼姝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见扈天已经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转告你二叔，别搀和顾家的事，这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他的声音淡漠凉薄，却听不出一丝尊重，就连警告都像是在威胁。
听了他的话，华曼姝一怔，随即怒气顿生。
“什么我二叔？你知道我二叔是谁吗？你凭什么说他——”
他算是什么人？居然敢对她这样说话？她二叔可是堂堂公安厅长，凭什么要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指手画脚？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要是不怕被人听见，你就只管喊。”扈天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竟然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看着扈天离去的背影，华曼姝气得柳眉倒竖，正想再追上去骂几句，却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跟那个男人说过她是谁。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甚至连她之前审讯过黄院长，以及她二叔是谁都一清二楚。
还有顾家的事……他为什么说二叔也管不了？
咬了咬嘴唇，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宝马车。
锁好车门，她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电话。
“喂，二叔……”
＊
朝露会所的大厅装饰得美轮美奂，璀璨的灯光照射在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让整个晚会都沉浸在梦幻般的星光中。
身着紧身礼服的主持人笑容满面，声音热情洋溢，充满了对在场来宾的溢美之词。
也是，能参加这样规模的慈善晚会，不仅要在京城圈子里有相当高的地位，更要在慈善事业中小有名气才够资格。
但是即使是这种到处都是贵族人士的场合，顾影也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一袭标准的华夏红礼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精致的妆容，高贵的举止，大方的微笑，举手投足间都令人由衷地赞叹，她才是实至名归的慈善大使。
“感谢所有到场的嘉宾，感谢各位的支持，今天晚上，我很荣幸地能够站在这里——”
她的话被入口处突然的杂乱声打断了。
“喂喂，你们不能进去——”
“里面正在举行很重要的晚会，不能打扰——”
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纷纷朝喧闹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到那些穿着警服的人走进来，所有人都不禁紧张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警察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台上的顾影看着那些神情严肃的警察，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难道……这么快就来了？
脚下的红毯似乎在旋转，她只觉得小腿发软，几乎站都站不稳。
无视掉所有人惊恐的目光，带头的警察快步走上台，径直走到顾影面前。
“你是顾影吗？”
看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陌生面孔，顾影说不出话，只能颤抖着点点头。
“你涉嫌谋杀，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的声音不大，可是在一片死寂的大厅里却是清晰可闻。
谋杀？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块炸药，炸得整个大厅都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著名的慈善大使顾影，怎么可能会涉嫌谋杀？
顾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最后的一点力量也被抽走了。
就在她即将倒地的那一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顾泽天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了几分真诚的焦灼，“我妹妹怎么可能会涉嫌谋杀？这一定是污蔑！”
他神色十分激动，警察却丝毫不为所动。
“是不是污蔑，跟我们回去调查就清楚了。”说着，他向顾影伸出手，示意她离开，“顾小姐，请吧。”
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还有入口处严阵以待的警察，顾影顿时面如死灰。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走，哪怕她以后被无罪释放，这辈子的名声和脸面也彻底毁了。
眼看着几个女警要上前抓住她，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挺直了腰板。
“别碰我。”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掩不住的颤抖，“我……自己会走。”
她不能就这样被人抓走，她是顾影，是顾家的千金小姐，是天海集团的慈善代言人，是当红的新锐画家……
她有无数个光鲜照人的头衔，每一个都提醒着她，不能就这样灰头土脸地被警察抓走。
脚下像是有千斤重，踩着厚厚的红毯就像是走在高高的云端上，随时随地可能跌倒。
而摔倒了，底下再不是柔软的地面，而是万丈深渊。
她头重脚轻地走到门口，直到走近，她才忽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桑鱼……”她朝着那个同样穿着制服的女人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眼底的恨意却怎么也掩不住，“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吗？”
众目睽睽之下，桑鱼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没有痛苦，没有快意，甚至连怜悯都没有。
顾影定定地望着那张从小到大，她最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所有的往事在脑海中浮现，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桑鱼，最后还是我输了……”她像是在苦笑，又像是在嚎啕，漂亮的脸庞扭曲成丑陋的一团，忽然爆发出一阵难听的嘶吼，“我什么都不如你！一直都不如你！凭什么……凭什么？”
桑鱼明明失去了一切啊，甚至连承认自己的身份都不敢！为什么她还能踩在自己的头上，让她备受耻辱？
她费尽心思，想要成为和桑鱼一模一样的人，她付出那么多的努力，只为了能成为桑鱼的复制品，到最后，她却发现自己是最大的失败者。
她没能成为她，最后连自己也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