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是不是该教他一下这儿的规矩?”那雷抢着举手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倒挂在房梁上,说是举手,其实手正直直地指着地面。
因为地心引力的影响,他的衣服掀起,腹部完**露在外,长期锻炼形成的八块腹肌清晰可见。
“啊对,我还给忘了,毕竟好几年没来人。”莱尔自责道,随即面向罗连举起两根手指道:
“这儿只有两条规矩,一:别动桀路斯养的‘东西’。”
“这第二嘛,可能有点困难,凡是学院的考试必须考砸,无论多简单,都要自然地考砸。”
“还有一条!还有一条!”那雷不停地提醒莱尔,莱尔却随意打发那雷。
罗连终于忍不住开口:“这第一条我还能理解,但第二条的考砸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你不知道,我们这隶属圣亚托学院卷轴院,以一等班、二等班、三等班区分学生,而这儿,是卷轴院的四等班。你得成为四等班学生,才能留在弥彭斯。”
“可我甚至还不是圣亚托的学生啊!”罗连喊道,西格莉德究竟有多少东西没跟自己说。
“那简单。”莱尔拨了拨刘海,“先考进去,然后再考砸。”
罗连万万没想到,加入弥彭斯的第一步竟然是——考试。
距莱尔所说,唯阳帝国南部区主要由圣亚托学院的两大院校组成,分别是西边专注训练于战斗技巧的剑骑院,以及东边以研究虫学为主的卷轴院。
每年六月,根据学生的报考方向和贵族推荐,分别在相应的场地举行剑骑院考试和卷轴院考试,由于剑骑院考试期间对外开放,学生们的激烈比拼对于民众而言相当有观赏性,对比下来,文绉绉的卷轴院考试就显得很死气沉沉了。
然而卷轴院的考试难度却一点不比剑骑院差,每年的淘汰比例甚至比剑骑院还要高。
十分钟前,罗连事先上了一趟卫生间;三分钟前,倒好接下来要喝的水;一分钟前,座位擦得尤其干净,坐下还没十秒,他就变成这副郁闷的模样——
罗连一边翻着厚厚的《虫类大全典》,一边不停挠着发痒的头皮,脚在桌子底下抖得如筛子一般。距离卷轴院考试还剩不到半个月,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俗称跳虫的**拉虫,请问特征为……选a,体外巨大虫囊。然后,俗称宫虫的全称是什么……a:瓦基虫;b:墨匹亚修虫;c:加琉虫;d:拉幸塔虫……额,这怎么比钓者的《钓者职业能力测验》和《钓论》还麻烦。”
“这题选c。”莱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你不是铜级赏金猎人吗?”
罗连没好意思说自己的铜级勋章是西格莉德用关系帮自己弄回来的,只能尴尬笑着。
两个月过去了,罗连承蒙莱尔的照顾。
他见识到了桀路斯养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只蟑螂,有时候是一盆死掉的花,不小心“破坏”后会有怎么样的下场;也看到了总是出去找架打的那雷;缝缝补补全靠舔的特纳蕾;偶尔会用项圈扎起头发,晚上才出门的温图丝……
原本以为来到这会像一个士兵一样报数,报告自己的虫卵能力,穿上统一的制服。结果到这儿来就轻而易举地被接受了,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生活在一起的伙伴、一份子,没有一个人对所谓的虫卵能力感兴趣。
罗连从一开始的辗转难眠,到现在的稍微适应,的确花费了不少功夫。
桀路斯很少回来,但最近一两次居然会向罗连打招呼,这让罗连感到浑身不自在,虽然他总会在打招呼之后恶狠狠地说一句:“我比你强多了”、“迟早杀了你”之类的略带小孩子气的威胁,罗连也都习惯了。
“我本来以为你们都会先问我一些问题。”
“比如?”莱尔用手指了指下一题的答案,“飞镰虫跟鸦虫体型相当,除了通过翅膀辨认,还可以通过头部,飞镰虫头部有显眼的钳形结构……d选项错就错在其实负珈帝罗才是人造药物,正珈帝罗其实是传说中灾难级虫类珈帝罗身上原生的物质,能激活和强化虫能力。”
罗连点点头,用笔歪歪扭扭地做着记号,然后又重拾话题:“嗯,就是关于我从哪来,为什么来。”罗连顿了顿才说出问题的关键,像是重要人物都最后登场:“是什么虫卵……之类的。”
“你应该是奥卡皮拉虫这种吧,听说的。那你猜我是什么虫卵?”莱尔很快便反问道。
“能增加记忆力的?”罗连猜测,因为莱尔看起来很博学。
“也许是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莱尔认真道:“我只是吞下过一颗虫卵,但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所以我在学,也许有一天就知道了。”
莱尔拎起胸口一枚发耀眼红光的吊坠道:“除了这个,再没有东西能提醒我自己是个虫鬼,所以那些根本就不重要。”
“但你不怕我是坏人或者间谍吗?”
莱尔挺直腰,不可思议地看着罗连:“你不是西格莉德介绍来的吗?那个盘金发的玫瑰之蛇美人。”
“话虽然这么说……”对人保持戒备心理不是应有的常识吗?
莱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郑重地说道:“‘黑暗而狭窄的污秽中,啊!人性正闪耀的,是吞下的珍珠被排泄,那名为——人与人之间无条件的信任’。
你真该好好看看我的诗集。”
罗连呆呆坐在原地,旁边的水杯因为莱尔敲击桌子而静静泛起涟漪。
过了三小时。
罗连躺在弥彭斯驻地属于自己的床上,脑袋枕着莱尔送的《下水道的浪漫》,脑袋里传出声音。
“睡不着吗?还在想着莱尔那首恶心的诗?”
他一直觉得这个感觉有点熟悉,后来终于明白,神明开口的时候听起来就像两只耳朵进了水的感觉,又闷又鼓,轰隆隆的。
“我想起摩尔了。”当时的摩尔就躺在下水道里,可罗连没有任何办法。
罗连看着挂满蜘蛛网的天花板,其中一只蜘蛛正不停地织着网,感慨道:“外面满是怪物,这种弱小的昆虫如果生存在唯阳之外也许早就灭绝了吧,但在这儿它居然还能捕食到比自己还要弱小的家伙,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说到底是因为桀路斯吧,因为不知道什么是他口中不能破坏的‘东西’,所以你不敢打扫蜘蛛网。不然它还是得被消灭。”神明一针见血。
房子由桀路斯这名虫鬼制定着规则,在他的规则之下弱小也得以生存。
“月光真美。”罗连没有纠结刚才的话题,他看着破洞的窗户,月光照着他的脸,也照耀这栋房子,更照耀着整个唯阳。
“也是因为桀路斯,你才不敢补这个窗子吧。”神明扫兴道。
“你可真多嘴。”罗连索性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