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松鹤堂内便热闹起来。
乔家虽然是武将,但老太太家里可是正儿八经的文官,请安的礼数不可作废,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体恤晚辈,所以就改成了五日一请。
只是……
老夫人刚坐,扫视一圈,眉头微蹙:“这么多人,怎么不见织儿?”
松鹤堂内,左边人丁稀少,最靠近太师椅的位置空荡荡,接着是昨日归来的盛穗和陆挚亦,两人对此无话可说,只是沉默。
左边是大房的,右边就是二房的,泾渭分明。
坐在最前的程氏捏着绢帕,掩唇轻笑:“母亲莫怪,昨日织儿一场虚惊,恐怕今日要多睡会儿的。”
说罢,就给了自家女儿一个眼色,乔涟漪瞬间接上:“祖母,孙女这就派人去姐姐那边看看。”
一个身着鹅黄色的贴身丫头领命离开,老夫人也没再追究,转身看向大房这边安静的盛穗母子。
“昨日休息的如何?”
老夫人脸色和蔼,还是对着一个外室抬的姨娘,程氏眼角闪过一抹不愉,乔涟漪安静的低下头,不动声色。
盛穗起身一礼:“托老夫人的服气,这儿哪里都好,妾身自然是休息得好。”
温婉大方,不像个妾室,倒像是正头娘子的做派,老夫人心中满意。
“昨日我见你行事稳重,看来是喜爱医药,况且你还为将军诞下一子……”老夫人的视线扫过陆挚亦。
少年腰背挺拔,如神兵初露锋芒,老夫人更为满意。
“慕寒院旁边还有一做空置的院子,我昨晚已经吩咐人去打理,你等会儿过去瞧瞧,缺什么,直接和管事说就行。”
程氏以帕掩唇,嘴角讥诮,不过是生了个庶子,老夫人就如此大方,自己生儿育女,却远远比不上一个外室!
盛穗谢过,老夫人又把视线放到程氏身上:“前些日子,齐哥儿说想寻一门师父,我听闻,上一任祭酒乞骸骨后归家,便派人前去询问。”
程氏眼中瞬间欢喜:“那老大人如何说的?”
她丈夫乔振安不爱刀枪爱书籍,可惜本领不够,程氏也知道自己儿子乔修齐不是舞刀弄枪的料儿,所以夫妻二人就盼着儿子能走科举的门路,光耀门楣!
“那老大人在家教孙子,不介意多教一个,只是还需要考量考量齐哥儿的学问。”
老夫人看向宋妈妈,宋妈妈从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出拜帖。
“这是安家今早送来的,邀请齐哥儿明日过府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是要考究一番。
程氏立马督促:“齐哥儿,今日,你好好温书,我备下厚礼,明日我们上门拜访!”
乔修齐立马答应,程氏满意了。
此时,乔涟漪派出去的碧春回来了,身后带着一个二等丫头,站在外面的院子里待命。
老太太放心不下乔寻织,立马询问。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走到半路,刚好碰到了煦风堂的芽儿,这才带来,路上听说,大小姐感染了风寒。”
碧春莺莺细语,转头看向那二等丫头。
芽儿直接跪倒在地:“老夫人,小姐昨日回去后便头昏脑涨,昨晚喝了药以为没事,哪想今日醒都醒不过来,青儿姐姐忙不过来,一时没想到老夫人,这才晚了。”
老夫人呼吸一滞,握住了把手:“可有请大夫?”
“还未……”芽儿哆哆嗦嗦。
“哎呀,这怎么回事?”程氏惊讶,看向盛穗,“昨晚能来,今早却来不了,生病了还不叫大夫……”
盛穗默不作声,程氏的暗示在盛穗看来简直幼稚,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觉得乔寻织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罢了。
程氏自讨没趣,转眼看老夫人要起身,立马安抚:“母亲您坐好,您急什么?”
“昨天织儿中毒,盛姨娘都能起死回生,如今只不过是小小风寒,母亲您何必着急啊?”
陆挚亦眼中森寒,看向程氏的眼中一片冰冷,可瞬间就被起身的盛穗遮掩。
“大小姐是将军的骨肉,妾身自当好好照顾,义不容辞。”
程氏脊背一寒,下一秒却心中欢喜:“那可真的麻烦盛姨娘了。”
老夫人吐了口气,面带愁容:“想必是昨日织儿来寻我,让我好好关照你们母子二人,在回去的路上被夜风吹的,她幼年丧母……”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陆挚亦也微微皱起眉头。
乔寻织在做什么?迷惑,示弱,接下来是想收买?
如果乔寻织真的觉得,凭借这些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人心,那就大错特错了。
盛穗直接起身:“老夫人不必着急,我这就过去看看。”
说罢,盛穗带着陆挚亦起身,乔涟漪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乔寻织感觉自身仿佛被人架在火上考,浑身都是疼的。
是谁要害自己?谢景吗?
不对,自己已经回来了……
煦风堂
乔寻织咬紧牙关,双眸紧闭,明明是个豆蔻少女,脸上却一副决然赴死的神情。
盛穗收回手,神色平淡:“大小姐本就体弱,昨日又中毒,再加上昨夜晚风凉,这风寒,恐怕得熬上几日。”
青儿诚惶诚恐,看着自家小姐哭哭啼啼,直到盛穗开了方子,这才安稳。
盛穗一路走出院子,沿途的下人多得是面带愁容,安心做事的只有一二。
说这些下人无心已任,恐怕是抬举了这大小姐,再联系下昨日周氏的闹剧。
盛穗摇摇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走出院门,身姿挺拔的少年已经伫立良久:“母亲。”
盛穗点了点头:“老夫人安排的院子,过去看看吧。”
陆挚亦前面带路:“慕寒院旁的院子稍大一点,而且比较安静,昨夜孩儿去看过,像是准备了一间药房。”
“而且……”陆挚亦抬头看了一眼盛穗,“慕寒院和父亲住的忠义堂,刚好对面。”
盛穗停住脚步。
“挚亦,你……”盛穗犹豫,“称将军即可。”
“母亲不必担忧,这里虽为乔府内宅,但也要担心隔墙有耳。”
陆挚亦神色平淡,而盛穗却心疼。
陆挚亦小小年纪,却心思缜密,这也是被逼出来的。